高高興興讨論的幾人，都沒有注意到王月紅低垂的頭，連最小的弟弟王子期都要成親了，她和許晴的事，她娘還是沒有松口。

吃完飯，王英她們要走時，王月英把王英拉到一邊，王英以為她要讓自己給張文清傳話，心裡都準備好聽甜言蜜語了，結果她一臉嚴肅的說：“娘，你回去讓張大夫的女兒給文清重新看看，張大夫那人我信不過，但她女兒的醫術我認可。”

“你别胡說，張大夫是神醫，你忘了是誰把你變聰明的。她看病我放心。”

你放心，我不放心啊，什麼神醫，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庸醫。王月英真想把這句話吼出去，但現在争論這個沒意義。讓文清和她娘健健康康的等她回去才是正理。

“哎呀娘，你就讓張姐姐，給文清重新看看吧，我求你了。”

王月英對她撒着嬌。王英承受不住，答應了她。見王英答應，王月英喜笑顔開。她娘對她一向說話算話，她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不過王月英還是叮囑了一句。

“娘，文清也好，你也好，還有溪姨她們，有點不舒服不要找張大夫看病，找她女兒張姐姐看。”

送走了家人，所有更卒的心裡都在期盼十天後的見面。但見面的日子一拖再拖，而人卻越來越少。

第一次死人是在那次見面後的第三天，大清早那個男人們專屬的帳篷裡，傳出來尖叫聲，然後那些身穿玄黑色衣服的女人，從帳篷裡擡出來，一具接一具，總共六具屍體。

劉大人通知了家人。但能讓男人們來二王灣的，家裡又有什麼勞動力呢。而且她們真的有那麼好心，單單隻是去通知，若真是如此，就不該又帶來六個新人，甚至有一個頭發發白的老人，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王月英認為這事要怪馮大人。

雖然之前也出現過死人，死的也是男人，但那兩個男人不是一起死，而是正常的病逝，兩人中間隔着一段時間。當時徐大人留的人還在，送了一些藥過來，但不幸的是，兩人還是沒活下來。

當天下午徐大人就來了，王月英多希望徐大人能為她們讨個公道，但她們在讨論此事時，一個名叫光明的舉人，告訴她們徐大人無權過問，在徭役裡死人是很正常不過的一件事，馮大人官要比徐大人大很多，就算徐大人不考慮這個，她也沒辦法為那些人讨公道，這是正常死亡。直到徐大人臨走時，帶回了一老一小，王月英才明白，她今天是為此事而來，她确實像光明說的，對死人之事無權過問。

就在她們以為這樣的事情不會在發生時，死亡的陰影環繞在她們身邊。幾乎每天清晨都能看到，那些穿玄黑色衣服的女人，在每個帳篷裡穿梭，從帳篷裡擡出那些過勞死的男人和女人，然後不等她們悲傷，等到吃過午飯，又會有新的人被抓來補上。

活着的人，都在盡量保證自己活着，死了沒人為你讨公道，反而把你的家人抓來，這是多麼恐怖的故事。看着那些新來的人，以及還沒有被親人帶回去的死人，王月英心裡打了個寒碜，若是她死了，文清和她娘王英就會被抓來，無論她們兩個誰來，都不會活着從二王灣出來。她要好好活着，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然徐大人來二王灣的次數也更多了，她以為馮大人來了，二王灣的運河會修好，二王灣的更卒也會好，卻沒想到每天都在死人，在徭役裡死人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她這個地方官員，無權過問，也不能問。

但死了多少人，馮大人就會抓她們的家人補上這個缺，這是徐明礬無法接受的，無償徭役又頻頻死人，隻有往前二十年，暴虐的先帝還在時，才會不顧民生，不察民怨的這麼幹。自二十年前，新帝登基，她再未見過這般暴虐的行為。

從馮大人來之後，第一次死人時，徐明礬來到二王灣，控訴她們不該再抓人，尤其是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應該給每一位死者撫恤金，而不是一直往裡填人。她們這種行為，對于徐縣來說，是無妄之災。她不知道這個運河還要修多久，但是她知道再這麼幹下去，徐縣會成為一個空城。

但馮大人隻是淡定的回應她，拿皇帝，拿太女欺壓她。從那天之後，徐明礬常來二王灣，也常往京城遞奏折，可她這麼做，好像并沒有什麼用。馮大人是拒而不見的，京城是沒有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