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蘭還說，秦兮悅從小就頑皮貪玩，也是因此，經常挨她婆婆的打，每次挨了打，她婆婆也不給她治療，就把她關到地下室。每次都是被郭春蘭發現，她才得救，送去醫治。

她婆婆就是個鄉下農婦，沒什麼文化和見識，教育也很粗暴，就喜歡打罵孩子，也還好有郭春蘭這個主人規勸，不然秦兮悅都不一定活到現在。

不過，覃家對她婆婆也是仁至義盡，一直都在贍養她婆婆，去年婆婆過世，也是郭春蘭給她風光厚葬。

唯一遺憾的是，當時怎麼都找不到秦兮悅，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導緻沒能讓婆婆見上她最後一面。

聽郭春蘭的口吻，婆婆因為她的離家出走，被氣得不行，加重了病情。不然以醫生的判斷，婆婆至少還能活個一年半載。

郭春蘭最後歎氣地告訴警察，這也不怪秦兮悅，說到底還是婆婆脾氣太暴躁，讓她對婆婆很讨厭，越大越想逃離婆婆。估計她都恨不得婆婆早點死，終究還是孩子氣性，沒長大！

至于秦兮悅戶口注銷的問題，這是婆婆去世後，郭春蘭交代手下去辦理婆婆戶口注銷的事宜，結果手下失誤，把秦兮悅的也注銷了。

郭春蘭的意思也不打算恢複，而是準備将秦兮悅挂入覃家長房的戶口名下，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孤兒了，無依無靠，怪可憐的，畢竟養在身邊這麼多年，跟親生沒什麼差别，想着将來嫁人了，她也有個娘家靠山，隻是這一年來一直尋她無果，本人不到場就不能辦理，這才耽擱至今，導緻警方查不到秦兮悅本人信息。

郭春蘭為此連連道歉，表示等秦兮悅康複後，就立即帶她去上戶口，保準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太逆天了！

這個結果，讓譚筠歌都傻眼了，莫名感到荒誕，又哭笑不得，自己是有多叛逆，居然喜歡上一個不良少女？！

青春年少時，都沒有這麼“非主流”，老了老了，還逆生長起來了！

雖然如此，但是譚筠歌不知道為什麼，不僅沒有反感、生氣，反而還多了幾分歡喜，似乎連帶心态都回到了18歲。

仿佛這個問題女孩，可以重新填補他那未曾離經叛道的青春時代！

這份調查，基本上破解了譚筠歌内心的所有疑惑。

但，不知道是不甘心，還是經驗或直覺，心裡總感到有點隐隐的說不清又道不明的不對勁。

而後，他特意安排助理小郭去找那個熱心司機，将那日的車内監控視頻要了過來，他準備做一次複盤。

此前聽司機粗略地講過一遍事情的經過，當時又忙着救秦兮悅，也沒來得及仔細盤問。

這也是他需要重新看監控視頻，從自己的經驗做判斷。

從監控視頻上看到，秦兮悅帶着一身血污和毀容的臉上車，看着她因為身體的疼痛不得不放慢動作，像極了特效慢鏡頭，每一次動作，哪怕很微小，都會牽動她面部的抽搐。

看到這揪心的一幕幕，譚筠歌心如刀絞，控制不住的淚目，喉嚨哽得發痛。

從上車到下車，她一共隻說了三次話。

第一次是司機問去哪裡，她說“去大槐樹孤兒院。可不可以從長安大街過去”，陳鈞的工作室就在孤兒院旁邊，因而直接報孤兒院即可。司機應了可以後，她禮貌說“謝謝”；

第二次是車子行駛進長安大街，她含淚哽聲懇求司機“師傅可不可以慢一點”，放慢車速後，她又禮貌說“謝謝”；

第三次是下車時，司機給付款碼，她卻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句“你是好人”；而後就是掏出那打錢，歉聲解釋“不好意思，我手機沒聯網，不能掃碼，隻有這些錢，都是真的，不會有□□”；

當司機說送她去醫院，她還是禮貌地回說“謝謝，不用了”；

最後一句話就是“謝謝你，你是個好人，好人應該得到好報，這些錢，是我付你好心的報酬。我隻有這些了，對不起”；

講完這話，女孩還微微擡起右手，放在胸口，車内空間狹小，她還是微微欠了欠身，或是表達感謝，或是表達歉意。

司機看着女孩留下那一打錢後離開的背影，獨坐在車裡，忽然就忍不住抹眼淚，久久沒有發動車子。

譚筠歌看得非常仔細，反複看了好幾遍，她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微動作，都沒有放過。

盡管每看一遍，視線都會模糊一次，但就是這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觀看，堅定了他對秦兮悅美好人品的肯定。

那一天，她明明是那麼狼狽，那麼凄慘，那麼髒污不堪，可是她的一言一行都還是帶着秩序、規整的禮貌和涵養。

她沒有把不幸和苦難渲染給别人，也沒有因為委屈就索取同情，相反她比常人還要禮貌、沉靜。

甚至還在照顧别人的情緒，語氣溫溫柔柔又克制，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悲觀和頹唐，這才是最催人淚下的點。

若非長期良好的規訓和耳濡目染，很難在希望近乎毀滅、奔赴死亡的最後時刻，還保有這份不慌不亂、不悲不怨的品性。

最讓譚筠歌感到痛心的，是她将很多人都習以為的别人的善心視若珍寶，自身都是茕茕孑立，還要散盡錢财為這份善心買單，這何嘗不是另一種的仗義疏财？

隻是，她的感恩，太卑微，太小心，太強烈，一個被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做不到，一個驕狂任性的問題少女更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