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待會就拍這段,你們之前也拍過的,你和文卓再練練,複習一下,别到時候開機了動作不像樣子,拍兩遍喊累了又要休息,浪費我們時間,”導演伸手指了個方向,“你倆就去那單獨練。”
“單獨?那不合适吧?”路新炀緊張了一下,雙手交叉抱胸,“他孩子都快出生了,我應該避嫌啊。”
“他之前孩子也快出生了,怎麼沒聽你提出來要避嫌?”
導演眯起眼睛審視他,看他支支吾吾的,索性給他老底掀了:“你裝什麼啊?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跟季容嶼有進展了吧。”
“!!!!”路新炀大驚失色,一臉堅決不承認但又舍不得否認的樣子,他嘴巴緊緊閉着,兩邊嘴角卻一扯一扯的差點翹上天了。
“行了行了行了,”高導大手一揮,“我這雙眼睛見得太多了,你還想瞞過我?”
早看出他倆在片場眉來眼去了。
反正演戲嘛,避嫌就避嫌吧,高導自信在他掌握的鏡頭中,别說隻是想避嫌,就算把兩個仇人拍成恩愛情侶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于為什麼會發現路新炀和季容嶼的私情,那當然是因為宣傳來要素材準備炒cp的時候,翻來翻去,愣是翻不出兩位男主在戲外的親密鏡頭。而他們想要的那種親密互動反倒是在男主和編劇身上發生了,而且發生得非常非常超過。
這些黏糊糊的鏡頭往電腦屏幕上一放,這倆人的情況在劇組就算是半公開了。
“哎呀,唉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路新炀樂得美不滋兒的,剛才張不開的嘴現在又合不攏了。
高導最後給他一次面子,好聲好氣地問:“那我現在請你去跟另一邊那個男主把這場戲練好來,行不行?”
“行行行行行。”路新炀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動作戲一直都是他的強項,跟着武指過幾遍就找回手感了,他自信滿滿地開拍,誰知動作跟上了,情緒卻完全接不上。
今天補拍的内容要跟兩個月前的劇情做銜接,可情緒的脫軌導緻路新炀無論怎麼努力,都隻能在臉上擠出個似是而非的表情,肢體也是僵硬走形的,完全融入不了角色和情境。
“你想象一下,”導演盡力給他描述,“這個地方本來應該隻有你一個人,可是突然有一隻手從後面伸出來捂住你的眼睛,你什麼都看不見,然後……”
”然後這隻手會被我那麼高的鼻梁頂飛出去。”路新炀就事論事地說。
導演:“?我在給你講戲你不要給我人身攻擊,這是特别重要的重頭戲,你嚴肅點!”
“仔細想想,這時候你是突然被拖進一個虛無的空間裡的,你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摸不到,怎麼找也找不到出口,你感覺到恐懼、痛苦、憤怒還是什麼?你表演一個給我看。”
“咳,我上次演過了,你放出來看那個,”路新炀清了清嗓子,說,“我順便跟你一起看。”
高導想了想,還真把那段素材找出來,兩人肩并肩看了一會兒,路新炀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正要說他可以繼續演了,高導卻擺擺手:“算了,這段先放着,你去準備下一場。”
路新炀茫然地扭頭望過去,就見導演已經拉着文卓走遠了,兩人湊着腦袋叽裡咕噜地說了一通,他一個字都沒聽見。
越是聽不見就越讓人想琢磨,路新炀眯起眼睛,總覺得文卓臉上的表情像是很猶豫,接着導演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似乎還有一種客氣的猥瑣。
路新炀不太懂,但為了表示尊重,也就客氣地看了回去。
然後導演把文卓拉得更遠了。
可憐他的搭檔被迫脫離鏡頭,路新炀沒了對手戲演員,自然也就無所事事起來,他幹脆雙手插兜在片場悠閑散步。
路新炀走過來。路新炀走過去。
過了好半天,那兩人好像終于商量完了,指揮着工作人員重新投入拍攝。
就這麼不急也不慢地拍了一個星期,很順利地卡着進度條收工了,那場“重頭戲”卻仿佛被遺忘了似的,無人提起。
直到返程的那個下午,路新炀收拾好行李等在路邊,看見好幾輛滿載的大巴陸續從他身邊開過去,但還有很多人身上連個包都沒挂。
他好心提醒道:“你怎麼還不拿行李啊,待會我們的車就要來了。”
然後他發現大家都不說話,而且每一雙眼睛都在看着他。
異樣的沉默中,他擡頭看一眼空蕩蕩的路面:“咦,我們的車呢?”
留下來的人互相對視一眼,也好心地提醒他:“沒車了,所以你走不了。”
路新炀大叫一聲:“什麼?!”
這時導演親手扛着一台攝像機,慢慢悠悠朝他走過來,那步伐那神态,活像一個施展了無數陰謀詭計的反派角色袅袅登場:“現在劇組的演員隻剩你一個了,我們來拍你的重頭戲吧。”
“什麼?????”路新炀頓時感覺天都塌了。
…
已經等在機場的季容嶼,五分鐘内接到了路新炀撥來的第三條通話,這回不是視頻通話了,但光聽聲音都能想象出來他有多垂頭喪氣。
“他們剛才跟我說,我的拍攝安排改了,明天還要多拍一天,然後明天晚上才能回家,”路新炀低聲道,“對不起,害你白等了。”
季容嶼刻意在臉上調出一抹笑容,這能讓他說話的語氣顯得輕快一些:“沒關系,你好好拍就是了,明天我再來接你。”
“那手撕雞也留給我,我明天回來還吃那個。”
“明天給你做新的。”
“……”
兩人又閑說了幾句才挂斷電話,季容嶼垂眼看着手機屏幕上早已結束的那串聊天記錄,嘴唇抿得很深。
高健:【通知你一下,路新炀被我扣留了,他回不去了】
【扣留地點在哪?能不能去探班?】
高健:【當然不能】
【哦】
高健:【别哦,我已經給全劇組都下了封口令了,不管你問誰他們都不會告訴你的,我防的就是你!你要是來了,這場戲就徹底毀了】
季容嶼把這段對話來回看了幾遍,轉身走進機場便利店裡,自顧自拆了一盒冰淇淋。
店員多看了他幾眼,心裡更加确定這是一位很馬虎的客人。
先前他一副直愣愣的樣子,買了冰淇淋剛走出去兩步又掉頭回來,把冰淇淋放回冰櫃裡,說時間沒到,他待會再來拿。現在是時間到了嗎?也不像啊,沒播報新的飛機落地呢,而且剛才他明明是拿了芒果味的來結賬,這會兒卻拆了一盒香草巧克力的。
季容嶼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放進嘴裡,不太能感受到什麼香味,他隻覺得牙齒冷冰冰的,舌頭冷冰冰的,于是他重新拿起手機,朝對話框甩過去一張實時定位共享的截圖,并附贈冷冰冰的四個字:
【你裝什麼。】
高導憤怒秒回:【好你個季容嶼!!搞起同性戀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你以前明明對我很尊重的!!!】
【沒必要。】
【離職了。】
【前同事而已。】
接着又甩過來一張屬于路新炀的實時軌迹截圖,熟悉的地圖上印着清晰的粉色線條,脈絡分明不容誤判地組成了一片重重疊疊的粉色愛心。
見了鬼了,路新炀用腳踩出來的那片愛心足足把整個片場犁了五六遍!!
他哪來的那麼旺盛的精力啊!!!是本導折磨他折磨得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