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嶼從紙箱裡拿出一袋氣球來:“原本不是說這場戲要推後嗎,怎麼又打算拍了?”
“導演說今天會下小雪,天氣難得,就先拍一遍試試效果,”一個工作人員甩了甩胳膊,繼續道,“我剛才還看到他們在整理很多花瓣呢,十米遠都能聞到那個香!”
這些身材健壯的大漢們,平時都是負責發盒飯卸車搬運器材的,現在統一被抓到這兒打氣球,從他們長繭的大手中飄出一個個五顔六色的小可愛。
季容嶼感慨萬分地看了一會兒,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在他的小說原著裡,這段戲裡不僅有雪景,還要有水果和氣球漫天飄蕩又無聲破裂,慢慢撒出的果汁變成一個個凝固在空中的異形眼球,是一個奇異又危機四伏的氛圍。
這顯然并不好拍。
寫作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創作,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寫,把現實中不存在的景象記錄下來,可若要将白紙上的黑字變成實在具體的畫面,其中的艱難就要成倍上漲。
當初和周小青一起改編劇本的時候,這段劇情雖然被保留了下來,但季容嶼以為氣球水果之類的都會靠後期制作來完成,根本沒想到導演真的會實景拍。
雖然劇組已經開機很多天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麼叫美夢成真。
看着劇組上上下下那麼多人一起努力,忙着把他幻想出來的文字變成現實,這種感覺其實遠比他收到第一筆版權費打款時的心情更加美妙。
我愛财如命的人設有點動搖了啊……季容嶼摸了摸下巴,順手抓起一袋氣球晃了晃:“這些借我出出氣,打腫屁股了再給你們還回來。”
“容老師說話算話啊,要是偷偷藏了我們的氣球不還,可是要罰款的哦。”工作人員笑着調侃。
季容嶼回到休息室,先把桌面上的明信片和簽字筆規整好,再将口袋裡的大桃子也放在一旁。
這些明信片都是用來簽特簽的,出版社把一大箱明信片都寄到了酒店,他拿了一點兒出來,在片場慢慢簽。
當時編輯還開玩笑地說,這也算是《陷色》劇版和實體書的友好會晤了。
他今天帶過來的這疊明信片才剛簽完一半,但季容嶼的心已經跟被小氣球拽跑了,暫時顧不上它們。
他坐在沙發上,從袋子裡拿出打氣筒,将一個小氣球套上去打好,随手扔在沙發上,再打下一個。
不過,有人惦記着玩氣球,自然也有人惦記着玩氣球的人。
他剛把第三十一個氣球的尾巴打上結,路新炀就捧着冰淇淋晃進門了。
季容嶼擡頭瞄了他一眼:“我以為你這會兒應該在拍戲。”
“天兒太冷了,好像有兩個設備的調試出了點問題,高導就放我回來了。”路新炀說。
數了數這是他今天吃的第幾個冰淇淋,季容嶼忍不住道:“我看你不像是覺得天很冷的樣子。”
“我是不覺得啊,但機器覺得冷嘛,我又管不着它。你旁邊怎麼那麼多氣球啊,”路新炀叼着小木勺一歪腦袋,目光又轉到那沓漂亮的明信片上,“這又是什麼?你的簽名嗎?”
“氣球是拍戲用的,那是特簽卡,”明知道卡片上的墨迹已經幹了,季容嶼還是習慣性地提醒道,“你别碰它,小心弄花了,也别把冰淇淋滴上去。”
路某人委實太容易幹出點不靠譜的事情來,這也導緻季容嶼對他的信任程度總是在及格線上反複橫跳,時刻警惕資本主義亡我之心不死。
“字真好看,”路新炀聽話地放下冰淇淋,兩手撐在桌邊,興緻勃勃地問,“是不是《陷色》要出實體書了?什麼時候上架?我買一百本回去收藏!”
“這你就要去關注出版社了。”季容嶼看他還算規矩,放心地低頭繼續打氣球。
路新炀馬上拿出手機,去微博搜了出版社并設成特關,關注完了才想起微博大小号的問題,趕緊切回主頁看一眼,幸好是小的那個。
裹緊他的小馬甲,路新炀在出版社的微博裡翻了翻,卻沒看到有關《陷色》相關的購買消息:“出版社也沒說啊,到底在哪買啊?”
“預售通知還沒發布呢,你急什麼。”季容嶼頭也不擡地說。
“我是真愛粉呗。”他點開出版社的閑聊微博,看到評論區很多催書的,也留了一條評論,然後趁着季容嶼不注意,飛快抽走了一張特簽卡。
但其實季容嶼注意到了:“你拿了什麼?”
“一張簽名而已,我可是你的男主角啊,不能提前買書,還不能提前有簽名嗎?”既然已經被抓包,路新炀索性理直氣壯地把明信片收起來。
季容嶼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嘴邊有一萬個你大爺組隊來襲。
怎麼就你是我的男主角了?拜托你不要随便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行不行啊!
路新炀又眼尖地找出幾張内容不同的特簽卡,好奇地對比了一下:“怎麼這上面寫的句子不一樣?”
“特簽卡就這樣,你喜歡就拿,拿了就走!”季容嶼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我不走,”路新炀美滋滋地收起明信片,然後把那些輕飄飄的氣球掃開,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我來幫你打氣球吧。”
“隻有一個氣筒。”
“那我用嘴吹。”
路新炀是攆不走的煩人精和不會看眼色的啰嗦怪,季容嶼吹氣球的時候要聽他在旁邊呼呼呼,給尾巴打結的時候還要聽他在耳邊問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