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彌真的有點費解,小時候那麼活力俏皮的小寶寶,怎麼長大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陸曼青又翻出一張雙人合影。畫面裡,陸以甯站在一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小少年身旁,小手牢牢牽着對方,兩人一同微笑面對鏡頭。那小少年五官極為深邃,像個外國人模樣,給人一種沉穩而又英氣十足的感覺。站在他旁邊的陸以甯,明顯乖巧了不少。
“這是誰?長得可真漂亮。”
陸曼青微微一怔,望着相片裡的小少年,眼眶卻有一點紅了。
“這是阿甯的哥哥。”
“哥哥?是親的嗎?”許昭彌有點驚訝,她之前完全沒聽陸以甯提起過他還有個哥哥,而且在家裡也絲毫看不到有哥哥存在過的痕迹。
“嗯,是親哥哥,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陸曼青輕聲給許昭彌解釋,“他去世了,到今年,已經是他離開我們的第七個年頭。”
“阿甯從小就和哥哥關系最為要好。在我和他父親離婚後,便把他倆都留在了爺爺奶奶家。阿甯從小就是跟在哥哥身邊長大的。”
蔣奇睿去世對陸以甯打擊很大,到什麼程度呢?他把自己僞裝成哥哥的樣子,放棄所有屬于自己的愛好,疏離了曾經的朋友圈。甚至退學,轉到哥哥曾經念書的學校去深造。
他拼命努力,去獲哥哥曾經獲過的獎項,照顧他愛過的人,進入原本并不喜歡的集團工作,扛下繼承人的重擔,努力得到爺爺的認可,好像這樣蔣奇睿就還在活着。而他就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醫生都說孫婉筠病的嚴重,可在陸曼青看來,陸以甯才是病的最重的那個。
蔣家那群人,隻把陸以甯當作替代蔣奇睿的工具來培養。隻有陸曼青才是真正心疼自己的兒子。
許昭彌見她不知不覺間淚流了滿臉,趕忙遞上紙巾。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心裡有震驚,也有些心疼,但也明白此刻再多的話都顯得蒼白,便隻是輕輕握住她的手,就這麼無聲地安慰着。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是開心的日子,她不要難過。陸曼青笑着摸摸許昭彌的頭,看着面前這個溫柔體貼的好孩子,突然就想起點什麼。
那是偶然的一次,陸以甯不在家,她在收拾他卧室的時候不小心翻到了陸以甯枕頭下的舊本子,結果就瞧見裡面夾着的一張女孩子的照片。
天知道那一刻陸曼青心裡是多麼開心。我兒竟然有個暗戀這麼多年的姑娘,這些年來他都在放棄自我,卻依舊把這姑娘的照片帶在身邊,這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所以後來她才主動接近的許昭彌,又用了那麼一點點“套路”和她相識,結果證明她兒的眼光果真沒有錯。
陸曼青想起給許昭彌帶了禮物,便叫何阿姨拿了出來。“看看喜歡嗎?”是一條古董手鍊,以琺琅釉料為主,點綴着五顔六色的串珠。水貝溫潤、琉璃澄澈、水晶璀璨、珍珠飽滿、綠松石清新迷人,是很漂亮的中古風。
許昭彌很喜歡,“謝謝阿姨,我也給您帶了禮物哦!”又從包包裡把她的禮物拿出來,是一支湖筆。湖筆是她老家特産,和徽墨、宣紙、端硯并稱為“文房四寶”。
許昭彌平日和陸曼青相處,覺得她是個很有才氣的女性,也常追慕風雅,許昭彌經常看到她在朋友圈曬寫毛筆字的日常。所以挑禮物時就想到湖筆,覺得送它再合适不過了。陸曼青果然非常喜歡。
陸以甯走過來,拿過那隻湖筆看了看,材質不錯,起碼小千元,許昭彌這個窮鬼還真是下了血本呢。她甚至還給何阿姨帶了禮物,是一條絲綢圍巾。
“沒有我的?”陸以甯有點不高興地瞥她一眼。
許昭彌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沒有哈。”
陸以甯便把毛筆随手一丢,砸她懷裡,“惡”狠狠地威脅她,“那就等我今年給你穿小鞋吧!”
許昭彌還真被他吓到,戰戰兢兢坐在沙發上,也有點生氣。虧的她剛剛還為他的經曆心疼呢。
陸以甯也不理她,兩個人就有點鬧别扭的氛圍。陸曼青見狀,打了個呵欠說困了,把手搭在何阿姨身上說道:“看來是時差還沒倒好呢,來,扶我去樓上睡會兒。”又對陸以甯和許昭彌說,“你們兩個沒事也出去轉轉,一會回來吃晚飯。”
于是兩個人到花園散步。
這個季節的花園是有些蕭瑟的,花花草草們大多進入了休眠期,但也偶有些耐寒的品種還在堅守。
許昭彌慢慢走着,欣賞着枝頭金黃、嫣紅的臘梅,空氣中暗香浮動。她在前溜達,陸以甯敞懷揣手于大衣口袋,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目光卻總不自覺落在她身上。夕陽西下,餘晖金燦燦灑在花園,籠在她發梢,似将寒冬都溫柔。
兩個人就還是不與對方講話,氛圍卻又有了一點不同。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暧昧。
“手鍊呢?”
許昭彌聞聲回頭,昂着小臉看了他一眼,拍了下口袋。
“不戴上?”
許昭彌想了想,也行,戴上阿姨肯定會開心一些。于是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巧的木盒,輕輕打開,小心翼翼将手鍊從中取了出來。
一個人戴就有些費勁,這邊剛剛勾好,那邊就滑了下去。陸以甯覺得她真是個笨蛋,而他又見不得笨蛋,便主動向前一步,把手伸了過去,突然握住她手腕。
許昭彌愣在原地,她能清晰感覺到肌膚相觸的溫熱,心跳不由加快。垂眸,見他骨節分明的食指利落幹脆勾住手鍊一端,拇指卡開按鈕,後輕輕一繞,就将手鍊穩穩戴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腕上。
尺寸意外合适。
“真醜。”
“哪醜?多好看!”許昭彌忙将胳膊縮了回來,自顧自端詳着,很是滿意。
陸以甯盯着她問,“喜歡?”
“喜歡呀,阿姨送的當然喜歡。”
“那送你的手表怎麼不戴?”
“這是阿姨親自送的呀,不一樣的。”而那個手表是你買的,我不想戴。許昭彌就差把心裡話說出來。
陸以甯卻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兩聲,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雙手抱胸,笑得挺欠揍。
許昭彌突然意識到什麼,皺眉看他,又低頭看看手鍊。
“這不會是你送的吧?”
陸以甯說:“我付的錢,算嗎?”
是新年那天,在檀香山的Fort Street Mall,陸以甯正陪着陸曼青逛街,路過一家中古奢侈品獨立商店時,目光徑直落在了櫥窗裡擺放的一條手鍊上。
陸曼青湊過來問他在看什麼,目光随之落下,是個笑眯眯的模樣,“不要給媽媽買,媽媽不喜歡這種風格的首飾哦,這款式更适合年輕人呐~”她邊說邊指了指櫥窗亞克力牌子上的那些小字,“而且上面可是寫着‘Not for Sale’。”
“誰要給你買了?人家照顧你這麼久,你難道不打算送份新年禮物表表心意?”陸以甯推門進去。
“人家是誰呢?”陸曼青笑死了,沒想到自己這倔兒子終于開竅,也算這一年來的戲沒白演。實際她最聰明了,陸以甯和許昭彌以為他們是在騙她,其實從始至終都是陸曼青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陸以甯在買下那條手鍊的時候還特地讓店家換了個普通盒子來裝。
許昭彌以為手鍊上的那些紅寶石呀藍寶石呀祖母綠呀都是些假的玻璃珠子。她并不知道那上面的每一顆寶石串珠都有着特殊的曆史傳承,自然也不清楚它們到底有多昂貴。
因為是非賣品,店家堅決不肯出讓,最後陸以甯是拿了自己的手表置換。這條手鍊确實沒有價格,但他那塊限量版的百達斐麗價格也不低。
要說心疼麼,是有那麼一點,可當看到許昭彌氣呼呼把手鍊摘下,本想扔給他,但愛不釋手的動作卻出賣了自己,轉眼就像個傻子一樣把手鍊小心翼翼收進口袋裡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瞬間,又覺得好像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