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佑建設海防的同時,景禹日以繼夜的帶領手下工匠研究戰船,并向全國征集戰船模型。如今,青銅為骨、沉木為“肉”的“破浪”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青光。景昀岄趴在船舷邊,将貝殼串成的“戰船”推入浪濤,看着它在漩渦中靈巧穿梭,突然扭頭大喊:“太子哥哥!若在龍骨處加兩道凹槽,破浪速度還能再快三成!”
景昀昭從一摞海防文書中擡頭,少年太子玄色常服上還沾着昨夜批注的朱砂,聞言竟真提筆在圖紙邊緣記下稚語。甲闆另一側,景芝岚正與工匠争執不休:“齒輪模子必須用黃銅!鐵器浸海水不過半月便要鏽蝕,我父親的《工器注》裡寫得明明白白!”他攥着景禹親繪的機括圖,耳尖因激動漲得通紅。
景冥立在艦橋高處,冕旒垂珠掩去眼底笑意。女帝指尖撫過“破浪”艦新漆的鲛皮護欄,忽覺掌心微刺——兩道細如發絲的裂痕正藏在雕花菱紋下。
“陛下小心木刺。”昀佑恰在此時現身,“試航時辰将至,是否讓臣帶幾位殿下回艙?”
海風忽烈,吹散景冥低語:“工部呈的南海沉木,入庫時驗過幾遭?”
“蘇尚書親自盯着劈開查的年輪。”昀佑答得輕快,但她知道,景冥也記起那日驗材的玄鐵衛莫名溺斃在酒窖,随即換了新人。那麼,文書從拟定到最終呈報,到底混進了多少雙眼睛呢?
震天号角聲裡,巨艦犁開萬頃碧波。景昀昭趴在觀測台:“風速每刻快半丈,西側副帆該收三指!”他身側老舵工瞪圓了眼——這分明是二十年老海狼才懂的秘技,太子居然心算出來了,難不成皇族景家各個天才?
浪湧漸急時,異變陡生。
底艙突然傳來悶響,整艘巨艦如被無形巨掌掀偏三寸。景昀昭卻似早有預料,清喝聲瞬間壓過混亂:“芝岚帶人封死第二貨艙!昀晞測算壓艙石方位!岄兒——”
“知道啦!左滿舵三刻再回正!”小公主靈巧的蹿上桅杆,腰間金鈴在飓風中炸響,竟與海浪頻率隐隐相合。
昀佑按劍欲動,卻被景冥一個眼神釘在原地。女帝廣袖下的手緊攥護欄裂痕,面上卻淡笑:“且看他們折騰。”
暗潮在皇家稚子的呼喝聲中節節敗退。當景芝岚灰頭土臉地捧着斷裂的齒輪沖出底艙,景昀昭已候在艙口,掌心托着備用的黃銅機簧:“可是第三傳動軸?”
“太子哥哥怎知……”
“南海沉木紋理過疏,本就撐不住黃銅機括。”少年太子垂眸,将齒輪嚴絲合縫嵌入備用槽,“昨夜翻看工部物料單,見這批沉木與三年前南堤潰壩所用同出一源,便猜有人要故技重施。”
雲層後漏下一縷天光,照亮景冥眼底冰霜。滄瀾江暗河被查,十七名治水官暴斃,最終頂罪的卻是戶部無名小吏。如今這陳年毒藤,終究是攀到海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