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打吧,哪有徒弟不挨師父打的,總歸不敢打死了。
珠妙閉上眼,索性擡手捂住了耳朵。
公主寝宮内的宮娥們看到銀面将軍挾着寒氣進來,都吓得退散開。
尤其是銀葉,她當初抱着小殿下去人間玩耍,小殿下無意間沖破了封印,放出一隻欲鬼,她還出言不遜。
誰能想到,這欲鬼後來會成為鬼蜮四大鬼将之一啊!
所以銀葉心中一直很怵這位夢将軍。
“夢夢夢……”
夢了半天都沒夢出後半句。
誰知阿夢聽見這句,居然不哭了,揚起腦袋看着向自己走來的銀面将軍,也有樣學樣地說了一句:“夢夢夢!”
玄袍少年來到小團子面前,卻沒像其他人設想那般,對小團子進行武力震懾。
黑色的披風飛揚起來,還帶着清晨露水的寒氣。
在阿夢眼淚汪汪的注視下,高大的銀面将軍斂衽俯身,單膝跪了下來,向她伸出手。
手中握着一束紅色的花朵。
阿夢忘了哭,伸出軟糯的小手接過花。
銀面少年沒有說話,隻是送出花的手順勢攤開,漆黑的眼看着年幼的公主殿下。
阿夢原本是坐在地上的,有了這一束小花,竟然乖乖爬起來,将小手放進少年的大手中。
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銀面将軍牽着小公主的手,安安靜靜離開了寝宮。
待鬼後珠妙有所察覺,睜開眼時,隻見一大一小兩道背影,已消失在鬼蜮漆黑的晨色裡。
衆所周知,鬼蜮公主殿下有起床氣。
很嚴重。
可是自從夢将軍成為了公主的老師,每天早晨都會送殿下一束清晨新摘下來的小花,四時八節,各不相同。
隻是時不時,還是能聽見從演武場上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朦胧天色裡,隐約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紮馬步,練拳法。
不過不管哭得多麼可憐,小公主阿夢從演武場回來的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因為每天訓練結束之前,夢将軍都會将她放在自己的馬上,護在身前縱馬狂奔。
一開始阿夢還會被颠得七葷八素,從馬上下來的時候眼前都是小鳥亂飛。
時間久了,便漸漸習慣了在師父的馬背上,看闊野,看星河,看忘川水。
因為有着公主師父這一層關系,閻烈對夢将軍越發信重,他在軍中的威望漸漸有蓋過廣四的趨勢。
廣四及其擁趸自然不會放任局面,于是将主意打在了公主身上——
隻要受訓過程中公主殿下不慎受傷,便可治夢将軍失職之罪。
這日,阿夢照例紮完了馬步,可以休息片刻,她見師父正坐在一旁畫畫,便跑過去探頭探腦地偷看。
師父畫得專心,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過來。
阿夢撐起下巴,仔細打量師父的畫作。
白色紙張,黑色線條,筆墨濃淡之間,勾勒出一個極為好看的女子,衣袂飄飄,發絲輕舞。
師父的神情不像平日那般嚴肅,他看着畫中女子,運筆之間,眸光變得極其溫柔,裡面有某種情緒流淌。
阿夢不懂那是什麼,隻覺得這一刻,師父的眼睛像安靜的湖面,輕輕一點,掠起美麗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