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今天剛好是節氣小寒,不如就叫你倉寒吧。還有二十多天就過年了,希望你以後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前程似錦,歲歲平安。”
“倉寒……”少年反複呢喃這個名字,并沒有因為對方如此草率的取名而感到不悅,他的唇角控制不住地翹起來,壓在少女身上,有些撒嬌地說:“那你叫我。”
“嗯?叫什麼?”
“叫我的名字。”
“倉寒。”
“嗯,再叫。”
“倉寒……”
“再叫……”
“倉寒……倉寒……”
少年的瞳眸随着這一聲一聲綿軟的呼喚變得愈發幽深,到最後,隻盛得下那一方令人沉淪的玉色。
那是他此生最極緻的快樂。
快樂至死。
死在她那雙如湖光般潋滟的眼裡。
他終究,是沒能等到過年。
……
直到斷了氣,少年蒼白的雙手還緊緊抓着金剛杵。
兩個地痞見人死了,也慌了。
“怎麼辦,出人命了!”
“怕什麼!一個臭乞丐,死了就死了,埋了就是!”
兩人費了好大力氣,一根根将少年的指骨撅折,才将金剛杵摳出來,然後草草将屍體帶去城外埋了。
這枚金剛杵做工精美不似凡物,轉手後兩個地痞就賺了一大筆錢,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全都暴斃而亡,再之後,接手了這金剛杵的人家也遭了殃,府邸燒了一場大火,從此家道中落。
那戶人家覺得這金剛杵是不祥之物,又将東西轉賣給了一個富商。
富商雖然也聽說了有關這家人的慘事,卻心存僥幸,貪便宜将這金剛杵買了下來,誰知,才不久家裡就出了事,先是妻子兒女先後病倒,生意上的事也漸漸變得不順。
剛好一位道長雲遊到此地,富商便花重金将人請了過來。
道長看了看那金剛杵,道:“不過是上面有一隻怨靈罷了,待我将其超度,便沒什麼妨礙了。”
富商一聽道長說得如此笃定,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按照道長的吩咐準備法器丹砂香燭,想要将覆在金剛杵上的這位“祖宗”送走。
誰料超度法事進行到一半,金剛杵卻忽然金光大盛,反噬得道長口吐鮮血。
道長深知以自己的道行沒辦法對付這厲鬼,向仙門求救。
仙門派出修士,終于以仙法令金剛杵上惡靈現形。
那竟是一個衣衫褴褛作乞兒打扮的美貌少年。
“孽障,為何作惡?”修士喝問。
“作惡?”少年冷笑一聲,“這金剛杵是我的東西,他們要搶我的東西,我還不能反抗麼?”
富商立刻辯白道:“胡說!這金剛杵分明是我花銀子買回來的!怎麼說是搶?”
修士對少年道:“無論你生前發生過何事,終歸已死,人死不可再留戀于陽間,我送你走吧,早點去鬼界,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投胎轉世去。”
奈何小乞兒不領情,死死附着在金剛杵的光芒中,不肯脫離半寸。
“孽障!好生固執!”修士怒喝一聲,加快了手印。
金剛杵的光芒更盛,耀眼如烈日,乞兒鬼靈七竅滲血,神情痛苦,終究是站立不住,跪了下去,可他慘白的手,還是牢牢抓着金剛杵。
“孽障,還不肯走?!還不肯放手?!”修士擡高了音量,加大了威壓。
“這金剛杵是我的,我就算死,也不會放手……”小乞兒口吐鮮血,抓着金剛杵的手也被術法所傷,汩汩流血。
這時富商也插嘴了,他躲到修士身後:“你生前是個乞丐吧,怎會有如此貴重的寶物?依我看,這金剛杵根本不是你的!是你偷的!”
小乞兒神志不清,咬着牙一字一句吐聲:“是我的,這金剛杵,是我的,是一個人,給我的……”
修士拂塵指向小乞兒:“放手!再不放手,讓你魂飛魄散!”
富商:“那你說啊,這金剛杵,是誰給你的?”
小乞丐冷笑一聲:“你不配知道。”
皓白的齒間滴下血來,順着唇角,劃過蒼白瘦削的下颚。
他布滿血的眼,幽冷看向世人。
“你們……都不配知道……”
最終,因為這怨靈實在無法超度,修士便将它連同那柄金剛杵,一起鎮壓于城外某處極為偏僻的枯井之中,并設了迷魂陣法,讓人不得靠近。
富商雖然肉疼,卻不敢拿身家性命冒險,隻是問修士:“為何不将那金剛杵徹底銷毀了,令怨靈魂飛魄散?”
修士意味深長道:“這怨靈以情欲入鬼道,乃鬼中地位最低的欲鬼,活着時悲苦凄慘,死後亦不得尊重,戾氣太大,好在他此生有牽絆,倒是尚存一絲人性。若今日我以蠻力将其打散魂魄,來日必卷土重來,到時才是令人間生靈塗炭的禍患……”
【第二卷·神女化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