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通道隻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心也逐漸提到了嗓子眼。
我躲在陰影裡,盤算着若是隻有一人,有幾分勝算,手指也止不住顫抖起來,或許是害怕,或許是興奮?就在腳步聲還有數十丈遠的時候,突然停住了,随即傳來一聲暴喝:“你們在做什麼,給我放開那個人”,随即是開鎖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小孩的抽泣聲,獄卒的打罵聲,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獄卒罵罵咧咧的走出了牢房,鎖上門之後便往回走了。
她們已經發現了我,為什麼還要故意引開獄卒,又或者她們告訴獄卒我在這裡?
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隻能屏住呼吸靜待時機。
在這節骨眼上,隻覺得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視着我,盯得我渾身發毛,側過身一看,又沒有發現什麼。自己一直都低估了顧家,總以為暗室就是個小小的存儲機密的房間,現在一看不止如此,他們還做着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現在眼睛已經适應了這陰暗的環境,隻見裡面總共有兩間套牢房,一間裡面大概有二十餘人的樣子,多是一些老幼婦孺,另一間牢房,是一些身着黑衣的青壯年男子,整整齊齊的站在牢房裡,大概有百來号人,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站的整整齊齊,卻是雙目緊閉。
剛剛的婦孺,應該是發現了我的,卻又幫了我。
人群中又傳來動亂,隻聽一位夫人高聲哀嚎着:“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這是李将軍最小的孩子,如果他有事,我也不活了”,這聲音,着實有些耳熟,正是李家四夫人的聲音。
衆人站起身來,忙搖着牢房門,獄卒一臉罵罵咧咧的走過來,啐了一口唾沫,還是罵罵咧咧的過來開了門,似乎是見着小孩确實十分嚴重,連門都忘了鎖,慌忙向自己做的位置跑去,似乎是要搖鈴铛。
現在正是個好機會,我慌忙将牆壁上的污泥往臉上身上抹,在獄卒向反方向跑的時候迅速跑進牢籠裡,衆人見我進來并沒有驚詫,旁邊的另一位老婆婆将灰撲撲的毛毯蓋在我身上,在獄卒返回來瞬間迅速躺下。現在混進來了,自然是可以好好觀察,找到合适的證據。
顧無妄将李家的婦孺關在這籠子裡,究竟是要做什麼?他表面答應的情真意切,會善待李家婦孺,就是這樣善待?演戲演的情真意切自己都要信了。本想着今日便将證據搜集好帶出去,現在看怕是難了。但願木香能夠好好應對宴會上的場面,等回到了桂園應該也可應付自如,對顧無妄減少見面的次數應該能行,隻是顧無妄心思深沉,不知會不會發現其中的蹊跷。
獄卒匆匆跑過來,阿婆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從前,她也是風光無限的小老太太,怎知今日會落到這樣的下場。怪不得她們剛剛會幫我,原來是一早便認出我來了。獄卒在前方掐孩童的臉,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可依舊是無濟于事。好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将小孩擡了出去,僅剩四夫人在那裡哭天搶地。獄卒不耐煩的踢了她一腳,罵罵咧咧的走了。
今日中秋佳節,本是阖家團圓一家其樂融融賞月的日子,風光無限的顧家人在人前運籌帷幄,玩弄風雲,而為了楊氏王朝付出生命的李家衆人,被關押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甚至失去了至親摯愛。這世道本就不公,罪魁禍首在觥籌交錯中笑談他人生死,底下衆人一片拍手叫好,好不熱鬧。
隻聽“叮”一聲響後,衆人這才放下心來。我疑惑的看向李家的婆婆,她耐心的向我解釋道:“這是門口的機關,隻要門開或關都會發出響聲”,那豈不是我剛剛進門之時獄卒也聽見了聲音,她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耐心向我解釋道:“今日中秋夜宴,外面把守的人不光好酒好菜,要是主家高興,随便賞一個什麼都夠花大半輩子了,但這裡不會有人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賞賜,原本有五個人一同守着我們,今日另外四個全部叫上去幫忙了,他自然是悶悶不樂,在那裡喝悶酒”,聽及解釋,才終于明白開來。
四夫人很快平靜了下來,隻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但現在時機比較緊急,我隻能在獄卒回來之前問出最重要的事情。
“我和李陵是你們看着長大的,我的為人你們應當是信得過的,顧家陷害李家的證據極有可能在這暗室裡,你們可知他們将貴重文書放在何處?”
“顧家人幾乎是每天都會來這暗牢裡清點人數,清點之後便不再管我們了,如果你要說什麼地方最有可能藏機密的話,也就隻有那一處了”阿婆說着,輕輕将手指向了對面暗牢:“他們一般在晚上清醒,清醒之後全部走出,他們身後有一道門,但裡面是什麼東西也不可知”
這裡?我仔細回憶了顧無妄的兩張圖紙上,都不曾有這樣的一個地方,他如若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又何苦得罪大夫人将我帶回桂園,可是他給出的許多信息都是假的,他究竟是真的恨顧家,還是恨我?這一切,或許隻有活着出去後,當面問他了。
牢房裡的所有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在我與婆婆交談之時,她們也隻是坐在地上,依靠着牆面,呆呆地望着頭頂的漆黑一團。自便是顧無妄的護着李家衆人?
一直呆愣愣看着前方的四夫人突然開口說話,聲音幽幽的,像是從地底傳出來的聲音:“其實康兒昨夜便已經走了,我本想着用康兒的死,為大家争一個逃脫出去的機會,但出去之後又能去哪裡呢?李家依舊是罪臣之家,永毅侯府依舊扣着叛國這頂帽子,他們用康兒的性命脅迫我們,昨天康兒閉眼時,說娘親真好,終于不痛了。他的父親手足為了這個天下,屍骨無存,當朝的天子為了自己位置坐的穩固,一把将他們推進火海,康兒不過是個五歲的孩童,竟要日日放他的血來逼迫我們說出将軍遺物的下落,真是可笑啊”,說着說着,眼淚簌簌滑落。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衆人隻是低着頭,不知李将軍還在,看到此情此景,還會不會義無反顧的效忠楊氏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