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綿綿細雨将桂園籠罩,湖面上的薄霧将整個亭子包圍,像是與桂園切割開來。
他似乎很久,不曾入我的夢來了,從前不是什麼小氣之人,現在居然也變得小氣了起來。
兄長幾日前傳來密信,順着縱火這條線,查到了大魚,大魚并沒有想要隐藏自己的蹤迹,并且問我安好。
在确定将信燒毀後,我才轉身離開房間。
屋子修葺起來實在不算什麼難事,但我與顧無妄不過是顆無足輕重的小棋子,沒有人會在乎棋子住的是否舒心,簡單草草了事,看得過去也就罷了。
隻是匆匆回頭一望,韶華已逝。
在這偌大的鳥籠裡,我自然是翻不出任何浪花的。顧家人也實在不屑于理會我這樣的小角色,他們殷切的期盼着顧無妄能夠動動手指頭就将我解決掉,讓我臣服,乖乖交出東西。隻是現距離成婚已有一旬過半,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從我身上挖出來,大抵是不甘心的。
一早,顧家便差人來話,說是大夫人想要見我。望着眼前忙碌灑掃的下人,一個個行色匆匆卻目的性極強的看着地面,恨不得将土刨個兩三遍,又或是将一切門縫角落都要再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上次雖撤走了一大部分的眼睛,但依舊有不信邪誓要将這份功勞找出來的人。
七月梅子黃時雨,雨來的突然,遠山隻剩一個輪廓,層巒疊翠,亭子屋檐上的水珠滴答作響,望着小池塘裡的荷花,觀摩着荷葉的脈絡,雨水順着脈絡彙入荷葉中央,又在快積滿一半時頭一歪便彙入了小池塘中。
小桃已經是第二次來催了,一臉焦急來回踱步:“夫人,我們快走吧,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拜見,遲了就不好了”,邊說着邊來拉我的手。
明明是梅雨天,可是眼前人急的汗都出來了,這頓時引起了我的興趣,好奇的問道:“這大夫人就這麼可怕嗎?你好像很怕她?”,聽及此話,像是突然被擊中了什麼,拉我的力道松動了一些,也不說話了。
約莫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吧,從前聽顧無妄提及自己親娘就是被這大夫人蹉跎至死,想來也是一個狠角色。一個丫鬟,在這偌大的時間,或許都算不上一個人,隻能算一個物件,今天不小心踢了這個物件一腳,明天不小心打了這個物件一頓,又或是哪個物件想不開自己跳進了湖裡,對于大人物來說,這些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最多也就是世家夫人小姐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小桃,我自己或許也搞不定這個大夫人,你在院子裡等着顧無妄,你隻需告訴他我在顧家即可”,随後,想要接過她手中的傘,但小桃還是緊緊的捏住手裡的傘,絲毫不肯松手:“夫人,我同你一起”
“整個院子裡,除了你,我還能信誰呢?有可信人嗎?”說完後,一把接過傘向外走去。顧府不知是顧及自身顔面還是為着其他原因,竟然派出了馬車,一出門,便看見馬車停在門口,小厮也是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來:“少夫人,上車吧”
顧府的馬車是極其華麗的,整個車身由金絲楠木組成,車廂車頂皆是由絲綢縫制而至,上面的寓意吉祥如意紋樣圖案中間還穿插着金線,不愧是天子腳下的“顧家”。掀開簾子,本是梅雨季節,街上的行人匆匆,少的可憐,隻是買菜的老農依舊佝偻着腰,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坐在台階上,任由着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身軀。本在下着雨,散戶上街買菜的人本就不多,世家大族的菜自有商賈上門送,老農隻是癡癡的看着天,也不知究竟能看出什麼來。
我若是能在天黑之前出來,我便買空他的菜,我何嘗不知這世間本就不公,我能救的了一世也救不了一世,況且這世間還有千千萬萬個像他這樣的人,我能救嗎?我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被人囚禁在了這座鳥籠。
馬車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約莫半個時辰的樣子就到達了目的地。門口的侍女隻是看了我一眼,便轉過頭往裡走去,眼中滿是輕蔑與不屑。
我緊跟着前人的腳步,走到内院時,侍女将我帶到了院子中央,腳一頓,随即轉過身來一把打掉了我的傘。
“你做什麼!”還來不及做出反抗的舉動就瞥見四周圍上來了幾個拿着棍子的侍衛,他們一步步向我靠攏,将我成功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