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話,我自然是不服氣的,剛想起身再補他一腳,卻被刺骨的寒意驚醒,環顧四周,又是一場夢。
夢醒,依舊是一場空。
再次閉眼,卻怎麼也睡不着,聽着窗外滴答作響,我決定去桂園看看。
這雨,下的真的纏綿。
厚重的大門再次被推開,隻見顧無妄坐在亭子裡,悠然自得看着書,燭火葳蕤。
“顧無妄,但願你真能得償所願”
他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抿了一口茶,對我道:“林嶼薇,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那好啊”我向他走去,邊走邊對她對說道:“顧無妄,我”,話還沒說完,隻聽到撲通一聲,濺起了一片水花。
他茶杯都來不及放下,随即跳了下來。
初春的水依舊是寒冷刺骨,在進入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了十二歲的李陵,他掙紮着奮力遊向我,他說:“五月,我們要活一起活”
沒有說出口的下一句,倒像是成了一句谶言。
如果就這樣死在了這座院子裡,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一雙大手攬住了我的腰,用力的将我往上帶,随即浮出了水面。顧無妄陰沉着臉,掐着我的臉,惡狠狠道:“林嶼薇,你瘋了”
看着顧無妄臉上的焦急似乎不像是假的,很好,這就夠了。
我雙手攬上了他的脖子,笑意盈盈的盯着着他,“李陵托你守着他的院子,他一走你便将他的院子據為己有。在知道我是李陵心上人後,甚至個隔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家就上書請求賜婚,顧無妄啊顧無妄,你真讓我惡心”。
他臉色動了動,卻隻是一把把我攬進懷裡,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對我說什麼情話,誰能想到是這樣惡毒的話語,可盡管如此,甘之如饴”
“你真惡心”
他似乎沒聽見,依然将我緊堀在懷裡,一絲也動彈不得。
我像是沒說夠一般,又開始自顧自說了起來
“顧無妄,你真惡心,你争不過你的哥哥,你便來搶李陵的,你搶李陵的院子,你搶李陵的愛人”,說着說着,開始小聲的抽噎。
顧無妄就任由着我哭鬧,兩個人就這樣濕漉漉的抱在一起。
良久,他終于開口道:“林嶼薇,現在是我抱着你,你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我的體溫,你好好聽聽我的心跳”,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陪着我吧,我也陪着你”
他是個瘋子,瘋子的身邊并不需要一個瘋子。
他整整抱了我一夜,在天将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将我送回來我的小院子。
我一路噴嚏連天,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會幫我,他會幫他自己。
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在這天之後迅速跨掉,又開始了整日昏昏欲睡,院子裡頭的小丫頭好像換人了,天子好像又處理了一批人,父親因着我反複的病情請辭掉了職務,我的婚事也暫時擱置了下來。母親倒是常來,可來的時候我一般都處于昏睡當中,迷糊中隻覺得母親瘦了不少,連想要擡手摸一摸她鬓角的白發,都做不到。
桃花盡數凋謝的時候,我的身體逐漸有了起色,也能逐漸在院子裡面閑逛兩圈了,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一臉欣喜的望着我,“小姐,我沒有名字,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賜一個名字給我”
“顧無妄安排你在我身邊,可曾交代什麼?”
她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直白的質問她,撲通一聲跪下,一個勁兒的磕頭,我覺得煩躁的很,“你起來,他想做什麼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你幫我準備好馬車,我要去見見他”
在馬車的颠簸中,我察覺到這并不是去桂園的路,果然,是顧府的偏門。
小桃屏退了家丁,徑自将我帶到了顧無妄的書房,随後,關上了書房門。
書房很小,裡面也隻有一些不值錢的字畫,可一轉眼,竟看見牆上挂着從前與李陵打鬧寫下的:
二月邀梅閑時飲
三月剪新愁
四月桃花芳菲盡,人間紛飛雨
五月小荷尖尖角
七月梅子黃
八月望山月,皎皎水中懸
元日辭舊又一年
紙張早已泛黃
李陵,連這,你都護不住。
站了一會兒隻覺得身上涼飕飕的,想走到窗邊關一下窗戶,眼角撇到了一抹玄色,也不知他什麼來的,看了多久。
見我瞧見了他,他緩緩走上前,邊走邊說道:“嶼薇,婚期定在下月初九,因着你身體不好,我們就不用這麼多繁瑣的禮儀,你隻用在拜天地的時候出現”
“成親以後,你隻用做你喜歡的事就好”
“嶼薇,這樣你可滿意?”顧無妄說的誠懇,像是真的愛我入骨一般,可這蜜糖包裹着的,哪裡是真情,不過是毒藥。
我擡手給了他一耳光:“顧無妄,你想要的東西我會給你,但我并沒有答應會把我自己一起給你”
他也不惱,牽隻是起了我的手,細細摩挲,随後道:“不然怎麼說我們像呢,你利用完顧家放過你父母,現在我幫你辦到了,你的父母親族,李家剩的那些老弱婦孺,命可是握在顧家手上”
“我竟不知,現顧家與天子平分天下”
我和顧無妄不是一樣的人,我在這小小的一隅裡,隻想等着小将軍回來,可惜天不遂人願,血肉在天子的猜忌下成為一抔黃土,螞蟻鬥不過天,他是,我亦是;顧無妄生活在豺狼堆裡,想要站穩腳跟,不是易事,他隻是想要一個人,陪着他在豺狼堆裡。
不管怎樣,現已成定局,放我家人自由的代價是奪走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