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了。他一覺睡到了白天。
拉開隔闆一看,女聲是從對面的艙位裡傳出來的,也是頭等艙的乘客,似乎是在打電話。他意識還不太清醒,懶散倦怠地靠着,聽着那人斷斷續續地講。
“……氣死我了,我必須回去找他們要說法……”
“我都要被他們抛棄了!他們小号都練好了,養在外面十幾年都不告訴我!”
“别提了!都這種時候了你怎麼還想着party!趕緊想想我回去以後的處境吧我請問!”
“豔遇豔遇,都這時候了你還問我有沒有豔遇!你腦子裡怎麼就這些男歡女愛風流之事?宋青雲你真是比我還草包!”
“好吧,确實有豔遇。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空姐正在這時出現,蹲下身子滿臉微笑,問,“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
江崇焰要了一杯可樂,高大的身形一整個沒骨頭般懶散地躺靠在床上,好整以暇地聽隔壁陌生乘客的八卦。
結果冰可樂才剛剛進嘴一秒鐘,他就聽見那個女聲緊接着說:
“哎呀,這豔遇對象,說起來你應該也知道,就是那個跳街舞的很有名的,叫A吧啦……”
可樂瞬間被嗆進喉管,他緊皺着眉,動作停滞,褲子被打濕洇出深色的痕迹。
“……”
冤家路窄。
這四個字突如其來地蹦進他腦子。
昨晚把自己害得那麼慘的罪魁禍首邪惡女人,此時此刻就和他同一班機回國,同樣的出發地,同樣的目的地,同樣的頭等艙,一左一右,隔着微妙的兩米距離。
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摸了身體,怎麼不算失了貞潔又失了名聲呢?
江大少爺在心裡惡狠狠地想。
可樂被仰頭幹掉,紙杯被修長瘦削的手指捏緊,扔進垃圾袋。
對面座位的隔闆一直都沒有放下,看上去裡面的人一直在打電話,沒有心思享受任何服務,也不會注意到其他乘客的任何情況。
這樣最好。
江崇焰一把摘掉帽子,揉了揉淩亂的金發,向後捋,露出額頭和一張沒有任何修飾的硬朗鋒利的臉。
他決定就這樣保持沉默直到下飛機。除了昨晚,他不想跟這個邪惡女人有任何交集。
手機就在這時震了兩下,他爸通知他等會下飛機就去帝國酒店,今天有宴會。像是極其了解他以前一貫的行為,他爸立刻在最後補了兩句,“是重要人物宴請,必須去。”
大少爺把手機扔進床單,了無生趣地盯着窗外的雲層發呆。
真沒意思。江崇焰在心裡想。
周遭太安靜,這個世界太無趣,太循規蹈矩,太一闆一眼。
而就在這種時候,兩米左右的距離,隔着一道隔闆,對面座位上,女人的聲音清楚地傳進他耳朵裡。
“我還有三個小時下飛機,預計五個小時後到你們那裡。你記住,這個計劃叫做‘清冷白月光歸國’計劃,我就是那個白月光,第一章回國,我要奪回我失去的一切!西紅柿小說和八狗小說什麼效果,我就要什麼效果……”
“我要在衆人面前豔壓群芳豔驚四座,來一個驚豔亮相,然後你在我旁邊喊辛——妃——回——宮——”
聒噪。
江崇焰皺皺眉。
他找遍了身上的耳機,隻可惜他渾身上下兩手空空什麼行李也沒有,也懶得去找空姐要。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對于那女人的事一點也不感興趣,也完全不想知道她的任何私事,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已經全部都聽到了。
到底什麼原因,讓這女人昨晚要這麼急匆匆地離開北美回國?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和喻承錦一樣,都在舊金山讀書。
江崇焰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事。
在泳池裡,那女人準備伸手拉他上來的時候,正好接了一個電話。當時現場人群喧鬧,沒人聽見那通電話打了什麼,所以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沉着臉就直接離開了。
除了他。因為,他當時離她最近。
池水冰涼,他渾身濕透着上岸,發現辛桐正皺着眉頭盯着手機屏幕。他掃了一眼,發現屏幕中央鏡頭晃晃悠悠,畫面一閃而過,隻能看見森川集團董事長何川摟着一個年輕男孩,親密得像親生父子,笑得春風得意。
“留子生活暫停,回國搶家産去了。”
這是昨晚那個邪惡女人留給所有人的最後一句話。
……想到這裡,江崇焰靠在座位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扶手。他大概已經全部都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江崇焰漫不經心地聽着旁邊傳來的女聲,對她所謂的“清冷白月光歸國”計劃嗤之以鼻。
她還真以為回國就能挽救一切了?都向業内其他生意夥伴公開了,相當于向大衆所有人承認了兒子身份。不管是私生子還是領養子,從此就等同于親生子,在财産繼承權上沒有任何區别。她要回去搶家産,估計是難上加難。
清冷?白月光?
這五個字跟她有關系嗎?
江崇焰想起那女人摸上他腹肌時的那副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愚蠢樣子,冷嗤一聲,我看是黃月光吧。
直到空姐又過來問需不需要餐食的時候,江崇焰驟然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然已經在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那女人的私事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江崇焰又要了一杯冰可樂,仰頭直接灌了下去,喉結上下滾了滾,随後重重地把被子“啪——”地放在桌子上,黑着臉皺着眉,翻身把頭埋進了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