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穿的是褲子,不會走光,所以他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直接從上面扔了下來。
……辛桐咬了咬牙。
那個平台離地面才兩米左右,這個軟墊本身就已經很厚了,他又是看準了軟墊的位置正對着扔下來的,所以辛桐現在一點事都沒有,甚至連痛感都甚少。
比起“謀殺”這兩個字,“被她煩得想讓她閉嘴”顯然更适合形容那男人的行為。
被害得當衆出醜,辛桐氣急,三下五除二爬起來,頭發散亂,轉過身,生氣地指着樓上,剛想破口大罵。
然而下一秒,話到嘴邊滾了兩圈卻遲遲說不出來。
——因為她分明看見,自己剛剛才真切站在上面的二樓小平台,此時竟然完全消失了。從下面往上看,上方一盞燈都沒有,别墅牆體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平台像是消失了,他也像是消失了。
院子吵鬧,人群喧嘩,這個世界好像隻有她剛剛才見過那個男人。
就那一面,就那一瞬。
沒人知道那個男人的存在,除了她。
周圍密密麻麻的讨論聲漸漸熄下來,衆人見辛桐瘋瘋癫癫出了醜,慢慢也失了興趣。音樂重新響起,四周又隻剩她一個人。
渾身氣血上湧,額頭冒汗,她從軟墊上爬下來,擡腳就要再次走上樓梯去找那人算賬。
不料,遠遠看見幾人朝她的方向急匆匆走來,為首的正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喻氏集團的少爺,喻承錦。
他剛剛聽見喧鬧聲,立刻就趕了過來,對上了辛桐怒氣沖沖的質問。辛桐憤怒控訴表示要找會所老闆投訴,二樓那個員工極其傲慢,問話不答,臉臭冷淡,居然還把客人扔下來了,這是一個會所少爺該有的工作态度嗎?!
……會所少爺?
喻承錦臉上愣怔幾秒。
擡頭,看看二樓那個隐匿在黑暗中的平台。
又低頭,看看眼前憤怒的辛桐。
扶額,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極其複雜的神色。
……确實是少爺沒錯。
隻是,不是“會所”少爺。
他沉默好幾秒,最終還是開口,“我的錯,辛小姐勿怪。我把會所老闆叫過來,要什麼樣的男模你說,全部記我賬上。”
他的錯?
這事跟喻承錦有什麼關系?
辛桐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看他誠懇道歉,她也無意找無辜的人麻煩,暗自生了一會悶氣也就算了,哼哼唧唧點點頭,“放心好了,我自己買單,謝謝喻公子。改天回國我請你吃飯。”
在喻承錦授意下,姚老闆很快趕到,身後還跟了一群新的男模。辛桐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喻承錦沉着臉說“要最好的,越多越好,讓辛小姐高興”。
她撓撓頭,仍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喻承錦會對于自己被那男人扔下來這件事如此抱歉,并且做出一副要替那男人負責的态度。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辛桐此人吃喝玩樂享受人生,最讨厭思考問題。
喻承錦把一切都給她準備好了,她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惬意欣賞起帥哥男模給她跳鋼管舞。現場像極了magic mike,周圍女生都尖叫着開始錄視頻,派對氣氛再次被炒到高潮。
帥哥數量更多了,穿得更少了,各種類型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本該更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辛桐躺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一衆帥哥穿着清涼、努力讨好自己的樣子,突然就有些意興闌珊。
沒意思。
有點無聊。
沒什麼挑戰。
心裡不知為何空落落的,原本享受的心情此刻也變得平淡下來。這裡人好多,聲音也吵鬧,人影晃晃,紛雜繁亂,她閉上眼,腦子裡卻閃過那個隐匿在安靜黑暗裡的高大身影。
金發已經足夠亮眼個性,卻還留了一個男生少有的到肩膀的長度,看上去鋒利硬朗又不好惹。耳釘亮晶晶的,修長瘦削的手指上似乎也戴了銀戒,黑暗中一閃而過。
高挑瘦長,肩寬腰細,比例也很好。雖然瘦,但是怎麼還挺有勁的,兩隻手一抓就輕輕松松把自己抱起來了,都沒費什麼力氣。
窄臉,眉骨立體,鼻梁高挺,第一眼看過去非常鋒利,攻擊性十足,帶有強烈的叛逆感。眼神冷冷地掃過來的時候,像是一團火,暗夜裡明明滅滅,紅與黑交疊。
……辛桐煩躁地啧了一聲。
耳邊女生們的尖叫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面前的男模還在賣力跳鋼管舞,她撇嘴從包裡掏出一疊美刀,百無聊賴地灑向天空。人群歡呼,震耳欲聾。
——“辛桐!”
突然,一聲怒吼打破現場火熱的氣氛。
人群停滞,回頭望去,隻見一又矮又胖的年輕男子站在後院口,咬着牙伸出手,顫抖指着人群中衆星捧月的辛桐。
“你給我出來!”
正是剛剛被騙喝了酒又掉進泳池的張家公子,張德。
此時他似乎是換了一身衣服,神色狼狽,臉色蒼白,看上去剛剛離開的過程裡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張德早就看辛桐不順眼了。
一個女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知羞恥,整天包男模,一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看在森川集團這幾年的勢頭,以及辛桐獨生女的身份,他才動了娶她的心思,畢竟辛桐行事雖浪蕩,但是長相清純身材好,玩夠了之後就扔在家裡,他也不虧。更重要的是,要是成了何川的女婿,以後真可謂是平步青雲。
可辛桐這賤女人,不知好歹,拒絕了自己,害得自己在全城人面前丢臉!
辛桐今夜會突然出現在喻承錦辦的聚會上,對張德來說算是意外。但是他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報複的好機會。
酒裡是他很久之前就找人弄來的藥,下了十足十的量,喝下去牛都撂倒了,足夠讓辛桐喪失理智當衆發情。他再把人帶上樓,先爽玩一番,再設計讓其他人撞破,最後令辛桐聲名狼藉,再也無人敢娶這個被玩爛了的賤貨。
可是!他竟然又被這個草包給騙了!害得他當衆跌落泳池、喝下了藥,緊急叫了私人醫生過來處理,恢複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腳步虛浮,命都差點沒了。
張德恨得牙癢,什麼面子身份全都顧不上了,換了身衣服就匆匆趕回來,怒火燒幹了他所有理智,他隻想撕爛她那張可惡的臉!
“我爸當年創辦張氏的時候,何川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當他的倒插門女婿呢!我張家最鼎盛的時候億萬家業,全梧城見到我爸都要低頭!”
“我張德北美留學,名校畢業,哈佛全A,創業的公司納斯達克上市,我就是人中龍鳳,上流精英!而你,愚蠢低俗,野雞文憑,腦袋空空,所有人都知道你辛桐是個十足的廢物!”
“我告訴你,我看上你,你應該感恩戴德!你這種不知羞恥的淫/蕩貨色,就算脫光了送我床上我都不要!”
全場安靜。
勁歌熱舞全部暫停,剛剛還和諧的氛圍蕩然無存,偌大的院子裡回蕩着張德氣急敗壞的痛罵聲。
全場人的目光,都全部集中于那個正躺在泳池邊的女人身上。
——可是大家卻看見,那女人平靜得離譜。
辛桐就像沒聽見那些污言穢語,也并不在意張德話裡的當事人是否是她。所有“蠢貨”“淫/蕩”“廢物”的标簽被貼在她身上,而她卻隻是這樣閑散地、無聊地躺着,任由痛罵。
突然,她的目光掃到了某個角落。定格。
眼睛刷地亮了,直起身體。
随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張德憤怒的痛罵聲中,辛桐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個角落,一步步朝着那裡走過去,最後一把抓住了一個人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