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義問:“我如此幫楚公子,公子想要如何答謝呢?”
他沒有為危機的解決沖昏頭腦。
在聽到這個問題後,楚臨星冷靜下來,他想了想:“大人需要我為您做什麼,凡是我能做到的,會竭盡所能。”
琴師這一位置,想要打探些消息還算方便。
裴淮義很好說話地笑着答應:“好,那就等我有需要的時候。”
她收回指尖,用軟帕将指尖的藥膏擦去。
額角的傷痛也随着她的輕撫褪去了,楚臨星望着她,起身朝着她俯身行了一禮。
裴淮義看着他随着俯身露出的細白後頸,撫着指根的玉戒不曾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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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也陰沉沉的。
裴淮義攬着小皇女,聽皇帝道:“這驸馬新喪一個月,叔父便向朕提起此事,他本就身子不好,朕到底是小輩,不能忤逆叔父。”
這位皇季父殿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皇帝唯一的長輩,而今三十有幾,褪去了年輕郎君才有的青澀與稚氣,是說一不二的皇室宗親。
驸馬新喪,皇季父還懷着前妻的遺腹子,如今又提出嫁人的要求來。
裴淮義道:“隻是朝堂那邊,怕會引起諸臣反對。”
她看向剛進殿的楚臨星,對方自始至終都垂着頭,沒有直面聖顔,舉止也得體,在宮男的引領下小心放置了那把琴。
那是裴淮義從颍川收來的。
聽聞當時颍川知州也要将這把琴買下,說是家中幼子跟她賭氣賣了出去,但見她喜歡,随行的官員有意讨好,便重金買下贈與她。
琴音傾瀉而出。
僅熟悉了不到一日,聽上去便和從前無甚差别。
楚臨星在琴技上的确有着極高的天賦。
皇帝:“朕亦是這麼想。”
“陛下怎麼想?”
不遠處傳來一道男聲,裴淮義朝着來人望去,起身朝他行禮:“皇季父殿下。”
來人正是當朝皇季父,殷奉賢。
殷奉賢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示意她坐下:“看來本殿來得不是時候。”
話是這麼說,他依舊被身旁侍人攙扶着,坐在了一旁。
“皇叔,”皇帝道,“朕知曉皇叔的心意,隻是,而今喪期不曾結束,不如再過些時日,朕為皇叔與為了驸馬賜婚。”
這已經是皇帝讓步的結果。
殷奉賢狹長的鳳眸掃了她一眼:“如何能讓陛下為難,本殿自然聽陛下的。”
裴淮義知曉這位皇季父殿下的脾性。
他有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人人都說他眼高于頂,一直拖着不肯成婚,到了這歲數不成婚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先帝不放心幼弟,臨終前為他與先驸馬賜了婚。
成婚數年,殷奉賢總算有了身孕,卻與驸馬陰陽兩隔。
她知曉一些内情。
皇季父殿下與驸馬感情并不好,在診出有孕不久後,驸馬便病逝了。
裴淮義看着撫琴的那雙手,收回眸光,聽殷奉賢開口:“聽聞這琴師頗得陛下與裴大人的青睐,本殿便想着來瞧瞧究竟是怎樣的妙人。”
楚臨星依舊佩了面紗,垂着眼睫專注撫琴。
珠簾與紗簾将兩處隔開,隻能瞧見琴師朦胧清瘦的身形。
聽他這麼說,皇帝露出笑來:“那皇叔可要來聽一聽。”
“他的琴技可不一般。”
“你極少這樣誇贊旁人。”他看向裴淮義道,“聽聞前些時,付大人親自登門拜訪,後來很是不悅,這是怎麼回事?”
裴淮義持着茶盞:“付大人想要為嫡子謀親事。”
殷奉賢毫不意外,他知曉此事,就是想聽裴淮義複述一遍:“付大人的弟子,本殿有些印象,是有些古闆無趣……”
他有些可惜地微微搖頭,随後話鋒一轉:“不過,裴大人的确到了年紀,還不打算娶夫嗎?”
殷奉賢耳聰目明,京城大大小小的消息,逃不過他的耳目。
裴淮義從容地道:“不曾打算,還不着急。”
礙于殷奉賢在場沒有細談,同皇帝大緻商談完政事有了方向,這廂楚臨星的琴音也接近尾聲。
她并沒有多留的打算,隻是方上了馬車,便聽雪竹道:“主子,楚公子被扣下了。”
裴淮義微微蹙眉:“怎麼回事?”
“楚公子興許是行色匆忙,出來時沖撞了貴人,驚擾了皇季父殿下,而今被扣押在宮中,被……被罰跪。”
她沒有打消對楚臨星的懷疑。
想到他那紙糊的身子,裴淮義望向簾外雨幕。
成恩每到雨季,手腕都會因着沉疴舊疾痛得發顫,淚流不止,又是一個雨天,楚臨星呢,他是否會痛呢?
“随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