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
胡不忘正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地把玩着圓珠筆的按壓頭,發出難聽的“咔哒咔哒”聲。
周末留守在宿舍刷線上講座分的張廣華被他吵得煩了,忍不住開口道:“祖宗,你從六點半按到七點,你到底想幹嘛?”
胡不忘機械地按着圓珠筆,無精打采地說着:“七點了。誰家吃飯吃兩個小時。”
“想去見小藍你就去啊!你不是有他去的那家農家樂的地址嗎?”
胡不忘托着腮,手上仍舊繼續按着圓珠筆:“他和他爸的聚會,我去不合适。”
“哪有什麼不合适的,你這身份,去了還順道出個櫃,以後就不用提心吊膽的,多好。”
胡不忘停下按筆的動作,抓住了張廣華口中的“身份”兩字,問道:“我是什麼身份?”
張廣華無語,這又是什麼小情侶的把戲:“你不是他男朋友嗎?那你去找他,光明正大啊!”
“男朋友?你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對啊。”
“人類認同裡的男朋友,是即使是他和家人的聚會,我也不用等,可以直接找他的關系?”
張廣華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認為。”
“我去找了知藍,他爸爸也不會有意見?”
張廣華再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還要看情況,不過都現在你們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沒問題了吧。”
“懂了!”
胡不忘将圓珠筆摔在桌上,從位置上“噌”得站起來,拎起床上的風衣外套就套在身上。
一頓操作下,立馬換裝完成,随後“啪”得一聲,便關門出去,整體動作堪稱行雲流水的。張廣華一個轉身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
他坐在位置上,發着愣,内心不禁感慨:這就是熱戀中的情侶嗎?就見不到半天就急成這樣。
胡不忘坐上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才分開不到半天,為什麼就那麼急着想要去見知藍?
如果說夜店那次是怕一個人待着寂寞,那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胡不忘想不通,但看着窗外開始變化的景色,心想自己都已經坐上車了,也就沒興趣再去深究了。
車子行駛到單行道,這條道上沒有裝路燈,但硬是被堵在半路的車輛車燈給照亮了視野。
胡不忘坐在車上,看着上山那條堵塞的道路,略感心煩。幹脆讓司機在這裡就把他放下,他自己走上去。
他走在單行道的沿途,見有幾個長相魁梧,面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家夥,他們一直圍在單行道上,吐着髒話。
對于陌生人,胡不忘本該不怎麼在意才對,但他看到這幾人時就莫名感到心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除了長得醜,長得兇,就沒有任何特點的人類。
胡不忘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這幾個人哪裡值得他多看,他還是先找找況知藍在哪才對。
“嘟...”
刺耳的占線聲占據了胡不忘的左耳,他站在露天大堂門口,一邊等電話接聽,一邊歪着頭,試圖在大堂裡尋找況知藍的身影。
電話一直沒有被接聽成功,一陣女聲過後,胡不忘主動挂斷了電話,又再次打了過去。
路過的老闆見到這位一直堵在門口的長發帥哥,忍不住上前問道:“你在等誰啊?訂了位了嗎?”
胡不忘見老闆走過來,才察覺過來,剛剛一直打電話的自己有多憨,老闆就在這裡,他明明可以直接問的。
“請問有沒有一位姓況的先生訂了位置。”
“姓況的?有啊,外面那個紋着條龍,穿着黑背心的不就是。”
胡不忘順着老闆手指的方向,看到正站在不遠處吸着煙的男人。
不對!
他見過況天佑,他不長這樣,這人是誰?
胡不忘朝着男人的位置走過去,他突然停下腳步,見到他剛剛上來時,看到在單行道走來走去的幾人裡面其中一個,跑到男人面前,兩人在說着什麼。
胡不忘的耳朵聽覺很靈,他聽到那位小弟說的:“都找遍了,估計是已經跑掉了。”
他說完後,男人面露兇色,一腳踢翻了前來說話的人:“去他的!姓況的父子坑老子是吧!找到人我不打死他!”
随後男人舉起手機,不知打給誰。
會是知藍嗎?
胡不忘在心裡想着,繼續往前走。
男人背對着他,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在試圖靠近。
男人打的這一通電話無人接聽,他氣得失控地将手機砸在了地上的小弟身上。
“媽的,姓況的敢不還錢。你們趕緊想辦法,把那個小的找出來,老子要砍斷他的手!”
“你要砍誰的手?”
打手轉過身,見一留着長發的小白臉正雙手插兜,一臉陰沉地看着他。
讓打手更不悅的是,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居然比自己高一個頭,他還得擡頭看他。
此刻的胡不忘如同上位者般居高臨下地看着打手,這個樣子激得打手火氣上來了,也不管認不認識,擡手就朝胡不忘打去。
“你他媽的,很拽是吧!”
胡不忘略微側過身子,打手拳頭直接打空。
他左手随即從風衣口袋裡伸出,直接抓着打手的手腕,反方向狠狠一擰。
“哎呦!你……”
打手被突然一擰,發出殺豬般的叫聲。臉上的肥肉疼得擰成一團。
在露天大堂吃飯的人被叫聲驚起,往這邊看了一眼,還有幾個膽小的挪動了椅子。
但當看到占據上風的,是一位面相良善,又長得好看的人時,就安心地繼續吃了。
胡不忘完全不管周圍人的反應,冷冷開口:“你剛剛要砍斷誰的手?哪個姓況的!”
打手的小弟見狀,從地上爬上來,随手抓起不知是丢下來的鐵棍子,朝着胡不忘身後打去。
然而胡不忘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拎起打手像扔垃圾一樣,甩到小弟身上。
“哐當”一聲,鐵棍落地。兩個家夥疊在一起相撞,最後掉到地上,兩人疼得齊齊發出“哎呦,哎呦”的痛呼。
就這麼一下,可把這兩人弄怕了。
打手試圖從地上起來,見胡不忘走來,吓得狼狽地跪坐回去。
“那…那個姓況的老闆,欠了我們老闆的錢,我…我隻是個讨債的!”
“讨債的就能砍人手了?”
胡不忘一腳踩在打手的膝蓋上,打手聽到到膝蓋骨頭發出“咔哒”的聲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連忙解釋:“我…我就說說!說說而已!”
“況知藍和況天佑被你們弄哪去了!”
“我不知道啊!況天佑他根本沒來!他說他有一千萬在兒子那裡,把我們騙來這,結果他那兒子拿着一千萬跑了!現在都沒找到人!”
“騙人!”
胡不忘聽到打手的話,氣得将人又踹了回去。
“知藍他哪裡有一千萬!”
“是他爸說的!不是我說的!”
胡不忘胸口劇烈起伏,他頓了一下,深呼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才開口:“所以,況天佑根本就沒來,而是讓你們來找他兒子要錢的?”
打手怕胡不忘,怕得不敢起來,就趴在地上,連話都不敢說,隻點頭。
剛咽下去的那口怒氣又再次湧了上來。
胡不忘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今天是況知藍的生日,他一直期待着與自己的父親好好的過個生日,結果面對的卻是自己親近的人親手設計的圈套。
他看着面前兩人魁梧的體格,還有剛剛上山時見到的那群人。
知藍那麼的弱小,卻要獨自一個人面對父親的背叛,和這群人的威脅,他當時得有多絕望。
想着想着,他又踹了兩人一人一腳才道:“知藍被你們弄哪了!”
“我…我不知道!我還在找,他…他跑到那個上山的地方就不見了…”
“哪個上山的地方!”
“就…一堆車那裡…”
胡不忘轉身準備朝着單行道跑去,想起什麼又轉過身對着打手道:“跟着,叫你的那群跟班别堵在那!”
打手被小弟攙扶着,狼狽地從地上起來,聽見胡不忘的命令,連連點頭稱好。
胡不忘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擠進車流裡。之前一直守着的打手小弟也都散了。
打手帶着他們趁胡不忘沒注意,開着面包車跑了。隻留下胡不忘一個人在盲目地找着,然後耳邊隻有煩躁的“嘟”音,還有煩人的女聲。
他打一遍接不通,就打兩遍,三遍…
他在車輛間穿行,在這通電話又是女聲結尾後,他轉而給張廣華打了個微信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喂?”
“知藍有沒有回去宿舍?”
“沒有啊,怎麼了?”
“我打不通他的電話,你在宿舍待着,他要是回來就打回給我。”
胡不忘說完後,不管對面什麼反應便果斷挂掉,又打給了王骞。
王骞有在群裡提到過,為了評優,做臨時輔導員的工作,周末還在幫輔導員幹活。
如果況知藍被追債的人作出生命威脅,回去後會告知輔導員的可能性很大。
“喂?”
“知藍有去找你嗎?”
對面的王骞疑惑:“找我?找我幹嘛?”
“找導員也行,你幫忙看着,有就打我電話。”
電話再次被他挂斷。
短短的單行道,胡不忘走了好幾個來回,打給況知藍的電話,挂了又打,打了又挂,但依舊不見回撥。
甚至張廣華和王骞那邊也沒有回消息。
胡不忘急了,這裡那麼大,他要上哪去才能找到人呢?
他腦中甚至想着,這次把況知藍找回來了,他一定要往他的手機,手表,包括他整個人,都套上狐族的定位咒。
這樣就不會丢了。
等會!
胡不忘停下了腳步,愣在原地。
他記得況知藍身上确實有狐族的東西在,他曾經裝入他體内的姻緣紅線!
此刻,胡不忘也不去思考這條紅線是否真的有定位人的效果。
他将中指與拇指合起,一條淡粉色的透明絲線慢慢顯現。
線的起始點套在中指上,整段線條如同畫卷一樣在黑暗的半空中逐漸展開,延伸向未知的方位。
況知藍趴在地上,他現在渾身疼得要死,動都動不了一點。
手機更是無用,屏幕連亮都沒亮一下。
他已經喊過很多遍了,嗓子被他喊得生疼,但是無人能聽到。
他自诩是不愛哭的,但此時此刻,也許是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竟無聲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