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她為何要糾結?她不該抗拒本能,她既然需要他,又為何要拒絕,要逃避?
沈昭,你在怕什麼?
沉寂的夜晚,她滿心喧嚣。終于,看到了月亮……
身旁的破奴隻靜靜看着,察覺有風襲來,悄悄挪過身子擋在她身前。隻是這微小的動作,已被沈昭盡收眼底。
眼前的少年是何時變了呢?
初見時他怯懦,心思單純,他何時變成現在這般細心還生出了……喜歡?
沈昭盯着他漆黑的瞳孔,月光重現,他眼間慌亂被短暫照出。
一個人,怎麼會短時間内性格大變?當初撿來他時明明是個情窦未開的少年,短時内他又怎會在明知自己……的情況下還生出其他心思?
“破奴。”
破奴聽她輕喚,不禁拘謹了起來,回頭。當對上沈昭審視的目光,他心中慌亂又心虛。
沈昭開口:“我總覺得你在隐瞞什麼。”
破奴聽罷,不禁有些心虛:“我似是想起來了一些東西……”
沈昭眼中閃過驚喜:“什麼。”
她期待着,他能帶來些消息。
“我好像……認識你。”
這句話,他隻是說過。不同的是,當時的破奴是懷疑,而他此刻是确信。
沈昭信又不信,最後得出來一個結論來:破奴有了小心思,不能像之前那樣什麼都讓他知道了。她又說服自己,重要的東西總是最後才想起。
破奴見她這個反應,并不意外,隻是又重複說了一遍:“我真的,認識你。”
他語氣似乎有些委屈,沈昭被他逗樂了:“所以你覺得,我為何會救你?”
破奴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真的認識。可為何,她又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見他怔愣,沈昭回道:“我們還是不要認得的好,若是認得,你覺得你還有命活麼?”
破奴剛想說話,卻聽她繼續說:“不認得就是不人得,在哪裡都是不認識。”
破奴悟徹,是忠告。他不了解齊琅,也不會知道一個男子的嫉妒心會到何程度。可是……他問道:“那位裴大人呢?”
聽到破奴提及裴如瑛的名字,沈昭重新審視他,倒是有些小看了他。沈昭打趣道:“他不怕死。”
破奴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也不怕死……”
她打斷:“不需要你死。”
她要他活着,燕國的子民活着。破奴的存在,更像是她的執念,一種信念。
子民尚在,她不能死……
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感情,這句話像是命令。破奴不懂她的堅定,他隻會照做,活下去。
有兩隻大雁留在了冬天,脫離了雁群沒能南渡。冬天太冷了,它們隻能盼望着溫暖早日來。
熬過去,就是春天了。
*
沈昭已兩日未見裴如瑛了,她故意的。
不是欲擒故縱,而是她還沒想好如何面對。難道要自己見到他就身體止不住的渴求,難道要自己今後不叫他便心煩意亂,還是說以後就離了他不能活?
這些,絕對不能發生。
沈昭不想被任何人牽着走,不想被他稍作撩撥就心花怒放,不想失控……
這幾日,她已經好多了。前些時日她喝了一些補藥,許久不來的葵水也來了。這幾日她身子疲憊,也是一刻也不想出門。
沈昭理了理如今的情況,她是孤立無援的。
她拿什麼與齊琅抗衡,拿他的三分真心麼?曾經她不知仇恨之人是他時,她尚且能做到虛與委蛇不在乎其他。
她真的,做不到與他周旋……更别提,與他接觸。
她無權無勢,努力了這麼久才僅僅得了一個人身自由……何其困難啊。殺齊琅,真的有那麼容易麼?
殺齊琅是易事,可牽扯到東西并不容易解決。一國之君被殺,國家動蕩,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國家又要變得水深火熱……她沈昭,變成了罪人。
她是想報仇,可她不是會因一己私欲就不管不顧的人,她一定會赢下這局棋。南京是齊琅的天下,可天下不是齊琅的天下。
她希望,秦婉儀不要回來了。既成局外人,勿闖棋局。 *
江南府宅中,秦婉儀于棺前披麻戴孝,秦明安幼子秦恒跪在另一旁。
秦恒皺眉道:“阿姐,我膝蓋有些疼了,可以休息會兒麼?”
秦婉儀深呼一口氣,看了眼秦恒,恨鐵不成鋼:這便是秦明安捧在手心,寄以厚望的兒子。
“這點疼尚且不能忍受,今後呢?若是受了點苦豈不是大哭大鬧起來,若是家中你無人依靠,若是家财散盡,若是你孤苦伶仃……”秦婉儀越說越激動,沒緣由的哽咽起來,“你憑什麼喊疼!憑什麼!”
靈堂安靜無比,秦恒少見如此失态的秦婉儀,吓得不敢出氣。
“長姐,我錯了。”秦恒連忙低下頭來。
秦婉儀氣憤起身,指着棺椁厲聲道:“這裡面躺着的,是你的父親!”
秦恒怯懦地退後了幾步,呆愣的點了點頭。
秦婉儀氣極反笑:“父所鐘愛之幼子,于其心,父實無足輕重。且不思向學以成大才,唯肆于嬉遊。如今,子不認父,父不教子,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