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有趣極了。
這邊事結束,他重新回到了跟丢陳錦玉的地方,他是在在醉紅樓後院的一處密閣中消失,拓跋則再回頭不見蹤影,他在閣中尋找着暗門。
找了一圈無果,正出來時,偏偏碰巧地又看見沈聽瀾鬼鬼祟祟在一處窗戶前偷窺。
想去吓吓她,她就已經氣勢洶洶地拎着鐵鍬破門而入。
直到沈聽瀾帶着屋内衣衫不整的女子離開,他才進了屋子。
地上躺着一個同樣衣衫不整的男人,聯想到什麼,他恨不得一劍殺了這個男人。
他也确實這樣做了……
拎着男人走到水上木廊,殺完直接抛屍,不過是一整個人抛下去的,他可不是宋迎舟那種慣喜歡頭首分離的變态。
心情頗是愉悅地殺了人抛了屍,聽見水塘邊一陣窸窸窣窣,他暗笑思忖:既然有人目睹,他也不介意殺人滅口。
他沒想到的是,來的人是沈聽瀾。
瘦弱的人身上背着高大的宋迎舟,臉上、身體上,全是鮮血,方才柔光洋溢的裙子紅得黯淡。
他顧不上那麼多,卻還是在飛奔過去的時候,用衣角擦幹淨手掌上的血後才接住昏迷的她。
和他想的一樣,接過沈聽瀾時,梨花香混着血腥味,彌漫整個懷抱。
“宋迎舟……宋迎舟……我會……帶你……出去的。”
夢中熟悉的女子聲音在黑暗中不斷回蕩,宋迎舟單身一人,在迷茫中四處摸索,尋找那聲音的主人。
忽地,一片大亮,他感到不适,擡手遮着眼睛,透過細縫再看時,隻剩下迷蒙月光和滿目的蒼白。
他靜靜趴在一個女子背上,幾乎完完全全遮住了女子的身影。
女子吃力地背着他,細削的手臂因過度用力透着淡淡暴起的青筋,肩上的藕荷色布料被染的殷紅。
嘴角碎碎念念着,那是,在念他的名字。
是沈聽瀾……
不見天日的混亂中,終是有一個人願意帶着他走出去。
還異常擔心地念着他的名字。
他自幼讨厭這名字,迎舟迎舟,沉舟側畔千帆過,那個女人用他的名字來歡迎另一個男人,追求自己所謂的真心,歲歲年年不得安生。
但如今再聽時,心中卻是明了。
微之的一句詩他甚是喜歡,那時正是微之心境不安,處世不易的時候,他說“此盤不進行路難,陸有摧車舟有瀾”。
可後來,微之先生卻仍是堅守自己的道義,哪怕隻身一人。
他也是如此,永遠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看着受過的傷,随随便便糊弄過去就好,第二日,仍是孤獨地面對一切的爾虞我詐。
他欽佩微之,卻不敢想有一天會達到與他一樣的境界,自己是否還能在不易中找到寬慰,他想自己是萬走不出去的,隻會在黑暗中一直前行。
他以為,這個世界本就是冷冰冰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帶他出去,為他搏命。
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這個夢仿佛永遠沒有盡頭,溫暖且明媚,這是他睡得最安穩的一夜……
除了……右肩處不斷傳來的疼痛,實在讓人不适。
醒來時天已經半亮,沈聽瀾不是緩慢醒來的,夢中一片漆黑,手緊緊攥着被褥,猛地睜開眼睛,迷茫且驚悚地看着床頂。
她夢見原書中的情節,宋迎舟被斬首在大殿前,血濺三尺,萬箭穿心。
她忍不住嘴邊不停嗫嚅着:“宋迎舟……宋迎舟……宋迎舟……”
爬起身,鞋子不知去了何處,赤腳下床開了門,一片朦朦胧胧的晨色,千竹競立,不知道是哪裡。
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在醉紅院了……
清晨的泥土地還帶着露水,踩在腳底,涼生生的,粘粘稠稠印在她的腳上,滲透進點點寒意。
“宋迎舟!”
聲音凄啞,随着喊聲落下,靜谧的竹林裡傳來兩聲嘔啞的鳥叫聲,除此,再無其他。
“咯吱——”
一女子推門出來,看見沈聽瀾穿的單薄,赤着腳,白淨的腳上泥濘斑斑,嘴裡念叨着一個人的名字,忙跑過來,扶住她。
突如其來的攙扶,讓沈聽瀾回頭: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