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荷塘?”宋迎舟停下手上的動作問道。
“正是。”商錦看了一眼宋迎舟,若不經心補充道:“就是囚禁沈姑娘的那處。”
宋迎舟眸色微頓,須臾變得狠厲,冰冷道:“找出荷塘藏匿的具體位置,西苑那處我會親自去。”
“是,王爺。”
“九哥,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沈妹妹,我好想她……”宋端站在商錦身後,探出個頭,小聲說道。
宋迎舟聽着這話,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輕撐着下巴,眉尾挑起道:“你若是想見她,明日就和我一起去陳府。”
宋端咧開嘴,樂呵呵看向商錦,手指暗戳戳點着他的胳膊。
宋迎舟轉開視線,窗外月色正好,繁星點點,剛做好的骨扇被他揣進懷中。
他好像……
有點不習慣沈聽瀾不在身邊叽叽喳喳的氛圍。
明明,明明他以前都是這樣過的。
暗自撫眉,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習慣原來真的是那麼恐怖的東西。
天蒙蒙亮,宋迎舟就隐隐聽見敲門聲,揉眼起身,披了件外衣。
宋端一想到第二日去見沈聽瀾,激動地一晚上閉不上眼,明明身體累的要命,眼睛一閉就胡思亂想,精神越來越清醒。
此時此刻,收拾妥當,天一亮,就輕手輕腳來到宋迎舟門前。
“早啊,九哥!”朝氣蓬勃,嗓音清脆。
宋迎舟散着頭發,白色的絲綢長袍淡淡泛着光澤,外披靛青,眼睛未完全睜開,少了白日底子裡的冷勁兒。
倒是,多了幾分人味……
“我們何時去陳府?”宋端見宋迎舟未說話,迫不及待繼續問道,眼裡的期望好似此時窗外的太陽。
“啪——”門被毫不留情地關上。
宋端腰闆一直,顯然是被吓到的樣子,不敢說話,抹着鼻子乖乖下樓去找商錦。
商錦笑着看她垂頭喪氣從樓上下來,再看樓上緊閉的門,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收了正練着的劍,走過去自然而然摸着她的腦袋,淺笑安慰:“王爺起床氣有點重,你先用個早膳。”
說罷,給她端上一碗餺餑和一份畢羅,坐在她的身旁,陪她吃飯,還輕柔安撫她兩句。
直到宋端氣呼呼吃完飯,樓上的宋迎舟才緩緩起來,沐浴更衣,洗漱擦臉,整整齊齊疊好今日沈聽瀾的衣物。
下樓時,就看見樓下桌子邊,商錦含着笑,順着宋端披在肩頭的發絲,溫和無比說着什麼。
宋端小脾氣,氣鼓鼓歪着頭,靠在他身上,嘴巴一張一合,大概是在說什麼氣憤的事,整個人的發頂似乎都在蹭蹭冒煙。
不知為什麼,宋迎舟就立在樓梯上,眸光晦暗幽深,直直看着兩人的互動。
商錦是武将,自幼跟着商将軍在軍營生活,直到将軍回京,才收斂了性子,學會宮中那些彎彎繞繞的規矩。
平日做事多了幾分悉心,與人交談雖還帶着軍營中的直言直語,但也多了些虛與委蛇的表面作風,很少會袒露内心最真實的想法。
但凡事總有例外,尤其是面對宋端……
包容、成熟、耐心、理解……
宋端也隻有在他面前,才會如此,小性子多,話也多,無所拘束,身邊總有人即時抓住她,即時給她依靠,為她兜住所有的底。
出了宮的宋端,才是真正的宋端。
宋端身邊的商錦,是獨一無二隻屬一人的商錦。
那他呢,宋迎舟瞳孔停滞,心蓦然漏了一拍,他的身邊,此時此刻,應該有個沈聽瀾。
他走下台階,準備去叫宋端。
“九哥脾氣太差了,你都不知道我剛剛去,真的都吓得小命嗚呼了!”
這小鬼!
宋迎舟心裡那點剛剛升起來的溫情頓時蕩然無存,冷着臉:“走了。”
“唔”宋端捂緊嘴巴,瞪着眼滴溜溜望着商錦,眼神詢問剛剛宋迎舟是不是聽見自己說的話。
宋迎舟回頭,好笑地看了眼,幽幽說道:“全聽見了,還不快走。”
再不走,沈聽瀾就該起床了……
“咚咚——”
沈聽瀾生無可戀地睜開眼,習慣性地雙手抓頭,怨憤地盯着聲音的來源,誰說古代沒有鬧鐘,宋迎舟就是最好的鬧鐘。
她掀開被子熟稔地從床邊拿過一個包袱,走向窗子。
半睜着眼,微微看見陽光印着的模糊的高大人影,她無力擡手地支開窗戶。
果不其然是萬年不變的一句:“沈聽瀾,說了多說遍,穿鞋,還有……”
“還有你是外男,我應當穿着得體見你……”
背都會背了。
宋迎舟張着嘴還想說些什麼,就被一個包袱擋住視線。
舌尖抵過後槽牙,一把接下,塞進懷中,甩上窗戶,力道大得沈聽瀾半睜着的眼睛一瞬間清澈起來,低聲嘟囔着罵了句。
“沈聽瀾,住嘴。”窗外的人繼而傳來隐忍的聲音。
哦,被聽見了,聽見就聽見吧,沈聽瀾抱着包裹走向内室。
宋迎舟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看得一邊的宋端瞠目結舌。
沒有人告訴過她,宋迎舟和沈聽瀾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沈聽瀾打開宋迎舟塞進來的包袱,剛剛隐隐掃到他穿的是件冰藍窄袖長衫,想都不要想了,包裡也一定是件冰藍色。
這衣服宋迎舟之前送過一次,這是沈聽瀾第二次穿,拿出來時,依然被驚豔到。
華錦如水,碎冰似鏡,點綴着同色的鈴铛,熠熠生輝。
她捧着衣服,宋迎舟送來的衣服,不論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都透着清洗過的空山礦泉味。
和他人一般,溫和卻疏離。
叮當——叮當——
沈聽瀾到院中時,宋迎舟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手裡把玩着一盞梨花燈,幽深的視線卻落在她的身上,宋端蹲在他的身邊,手指纖纖,細細描摹花燈上的銀紋。
“诶,哪來的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