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僧聲音低沉,含着滿滿的無奈。
在一旁仔細看着木盒上符文的宋迎舟忽然開口:“那婦人又是什麼情況?”
老僧搖搖頭,昏暗的眼中浮現出渾濁的淚水:“她也是個可憐人,她的女兒是上月的新娘,設計逃跑後又被當着她的面殺死。”
“可與用紅色寫的人同一時候?”
老僧似乎是想了會時間,堅定說道:“不差三日。”
不差三日?
沈聽瀾盯着畫上模糊的人影,想到原書中曾說宋端商錦查案途中曾投宿在一個村莊,村莊中男人多女人少,尤其是……
十三四歲的女孩特别少。
難不成也是老僧口中“附近村莊”中的一個?
老僧閉上眼睛,手中佛珠轉動的飛快:“老衲在這寺廟四十餘載,寺廟香火大不如前,已是破廟一間,若不是那婦人精神崩潰逃跑至此,老衲也許已經離開,雲遊四方。”
“我日日為那些可憐的女孩誦經超度……”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可是,老衲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真相都無法搜尋到……”
窗外一道閃電再次劃過,照亮老僧滿是淚痕的臉。
“這是何物?”沈聽瀾面色疑惑,看向藏在佛像後的細絲。
乍一進來,她并沒有看見,直至剛剛閃電劈過,銀絲被照亮,映着冷光,平白為佛像添了幾分朦胧。
宋迎舟順着她的話看了過去,手肘撐在桌上,指尖點在唇上,似乎是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嘴角微微揚起。
一雙潋滟的眸子,玩味似的轉向老僧。
老僧面色如常,波瀾不驚取過銀絲,低聲解釋:“不過是尋常玩物而已。”
“這要怎麼玩?”沈聽瀾嘴裡嘟囔着,手裡不停地擺弄那幾根線,就看見那老僧“噗通”跪在宋迎舟面前。
“老衲在此懇求二位施主幫忙。”
老僧跪在地上,昏黃的光籠罩着他的後背。
沈聽瀾蓦地感覺背後有人在透過自己凝視着他,轉頭望去,那尊眼目閉起的佛像竟睜開了雙眼。
暗黃的雙眼無情無欲,偏偏瞳孔猶如火炬,沈聽瀾揉揉眼,才看清那是燭光的投影。
安靜肅穆之中,卻聽見一聲清淺的笑。
宋迎舟離開凳子,高大的身軀擋住所有的光線,刹那間,所有的光都寂靜的伏在他的後背。
陰涼感再次降臨,沈聽瀾摸摸肩膀,不自覺地向着宋迎舟靠近。
“您先起來。”她扶着老僧坐到桌子邊,又把宋迎舟按下坐着。
自己則是坐在背對着佛像的位置上。
光線透過宋迎舟和老僧之間的縫隙,熒熒照亮沈聽瀾的白瓷臉,尤其是那一對眸子。
宋迎舟一時看愣,佛像閉目不語,透着慈祥,而沈聽瀾卻目光炯炯,面容端正,看着老僧的視線中,憐憫之意盡數溢開。
神佛不管人間事,凡體妄想救世人。
他不屑沈聽瀾的這種情感,因為他也是如此,隻不過他現下早就明白,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衣袖被人輕輕拽了幾下,宋迎舟知道,今天這事,不幫忙是不可能的了。
哪料又聽見沈聽瀾說:“為何要我們幫忙?因為我們即使被你恐吓,依然坐在這裡嗎?”
老僧又再次頓滞,滄桑的臉上浮過緊張。
銀絲為繩,捆縛人骨,他在一側操縱,專吓那些路過的旅人,大多數驚慌失措,連連逃跑,隻有宋迎舟和沈聽瀾,兩人不僅沒有逃跑,還……
雨夜雙雙回了藏屍林。
一男一女,穿着的是上好的綢錦,來的方向又是京城,倘若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子弟,定能将這事徹底查清。
讓無數無辜年幼的女子在波橘雲詭的謊言下得以存活。
“是。”他無奈回道。
嘶——
這麼實誠,沈聽瀾眼睛眨了眨,她以為老僧會說些冠冕堂皇或是溜須拍馬的話。
她都做好被表揚的準備了!
“既然是附近的村子,那北面的應該也有類似事情,我們是順路的……”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不時看向宋迎舟。
“嗯,所以呢?”宋迎舟眼角上揚,打探的盯着沈聽瀾。
從前怎麼就沒發現,沈聽瀾的眼睛很好看呢,像……
宋迎舟目光下移,悠悠轉到自己劍柄上嵌着的琥珀色琉璃圓鑽,又細細掃了眼沈聽瀾。
真的好像。
好想挖下來做個配套。
沈聽瀾察覺他愈發打量的目光,心裡底氣越來越不足,又轉念一想,自己要身份有身份,要腦子有腦子,她甚至還有系統!
自己直接就能做主,于是大聲道:“就先從這個村子開始吧!”
老僧似乎不信她,并沒有說話。
于是,兩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宋迎舟的身上。
宋迎舟取過黑色木盒裡的紙,黃色紙上,是有沖擊力的顔色對比,紅色的字藏在黑色裡,黑色的字密密麻麻滲透在黃紙中。
不知為何,宋迎舟的眼前不是字,變成了一個個被捆在牢籠的少女,大聲在呼喊。
“好。”
意料之中的惜字如金,意料之外的順從答應。
似乎是知道兩人要離開,第二日清晨,連着兩天的雨停了,透着涼意的光穿過薄薄的竹葉,平添幾分葉上未幹雨水的濕冷。
那婦人也恢複了短暫的清明,見沈聽瀾和宋迎舟從一間禅房走出,忙走到兩人面前,聲淚俱下道:“多謝你們夫妻二人!”
又拉過沈聽瀾的手,比她女兒大兩歲,和她女兒一樣的活潑可愛。
“多加小心,保護好自己。”
這也是她對自己女兒未說出口的話。
沈聽瀾抽出手,“夫妻”二字就差點讓她小命上青天,宋迎舟的目光都快把自己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