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師。”宋迎舟端過藥,還禮說道。
轉過身,把一碗藥放置在沈聽瀾的眼前,揚眉道:“自己喝了。”
沈聽瀾取過,拼命咽着口水,這藥散發着可怕的苦味,直沖她的天靈蓋。
她微微擡起眼,與宋迎舟似笑非笑還帶着威脅的眼神對上,尴尬一笑,視死如歸地一口悶。
看的站在一處的馬夫都瞪圓了眼,他離得老遠,都聞到這藥的苦澀,不禁拍了拍手,暗叫道:“姑娘好藥量!”
好苦!太苦了!
沈聽瀾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頭,這藥何止是苦,又苦又辣,在她舌尖瘋狂蹦跳。
她意識全無,直挺挺躺了下去。
真的,需要一段時間來緩解。
“寺中簡陋,施主若是不嫌棄,可在姑娘隔壁的禅房暫住。”老僧說着,遞給宋迎舟一盞油燈。
宋迎舟接過油燈,正欲要走,卻被人拉住衣角。
他側頭望着罪魁禍首——沈聽瀾。
沈聽瀾死死拽着,這個破廟太過詭異,那副骷髅說的“救救我”在她心裡久久未傘。
她實在不敢一個人住着。
雨聲漸大,打在破廟的瓦片上,發出密集的聲音,仔細聽,似百鬼啃噬白骨的聲音,廊下的風鈴叮咚作響,帶着莫名的凄冷。
宋迎舟第一次在沈聽瀾的眼中看見恐懼,不同于帶她去王府暗牢的恐懼,是一種對于未知或者說是靈異的害怕。
不知為何,他妥協了,将油燈歸還給老僧,說道:“我與她一間房便可。”
老僧眸中閃過一縷光,仍是接過燈,獨自離開。
禅房内隻有一張木床、一張方桌和幾把椅子,桌上擺着青瓷茶壺,宋迎舟走上前,點上油燈。
昏黃的光暈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宋迎舟坐在木椅上,手肘撐在木桌上,眼皮合上,淡聲道:
“早點歇息,明天還要趕路”
沈聽瀾聽後,躺在床上,聽着窗外的雨聲,這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遠處傳來雷聲,轟隆隆滾過天際。
明天,他們真的能離開嗎?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宋迎舟是不是已經睡熟,沈聽瀾迷迷糊糊中在凄凄慘慘的雨聲中聽見一陣哭聲。
起初沈聽瀾隻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那哭聲越來越清楚,凄厲而悲切,夾雜在雨聲中,聽的人心裡發慌。
沈聽瀾坐起身,油燈已經熄滅,屋内一片漆黑。
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黑暗中,沈聽瀾摸到一片溫熱。
“宋……”
“噓——”宋迎舟坐到她的床邊,豎起手立到她的唇邊。
攙扶着她穿上鞋,倆人靜悄悄打開禅房的門,循着哭聲走去。
穿過回廊,一陣冷風襲來,沈聽瀾剛淋了雨,又受風,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宋迎舟察覺到,默不作聲把人稍稍往懷中帶了幾分,披風遮住她,雨滴順着風打在兩人臉上。
冰涼刺骨。
兩人來到後院,一口古井旁,站着一個白衣女人,沒有撐傘,背對着二人,長發披散,濕哒哒覆在她的後背。
女人穿得很薄,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凄涼。
“這位娘子……”沈聽瀾試探着開口。
女人緩緩轉過身,約莫三十出頭,面容姣好,卻蒼白的吓人,雨水滑落過她的臉頰,眼睛是充血一般的紅。
見到沈聽瀾,眼神中光影轉動,步履變快來到她的身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女人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冰涼的手緊緊抓着沈聽瀾。
“不!你不是我的女兒!”又猛地甩開,聲音憤怒,穿破大雨。
沈聽瀾被吓了一跳,往宋迎舟身後縮着,宋迎舟目光探究的盯着面前的婦人,一手悄然地護住沈聽瀾。
女人的神色變得祈求,抓上宋迎舟的衣袖,力道大得驚人:“我的女兒,是新娘,十四歲,穿着紅色的嫁衣,可美了,你們見過嗎?”
沈聽瀾探出頭,輕聲道:“娘子我們先進屋,慢慢說可好?”
婦人擡眸看着兩人,良久後點了點頭。
三人回到禅房,宋迎舟點上油燈,女人跪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
哭聲撕破雨夜,聽的人心口巨疼。
“新娘!我的女兒是新娘!他們殺了人,好多人!都是骨頭,全是血……”
語序混亂,像是夢呓。
“施主。”
陰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宋迎舟和沈聽瀾回頭,就見老僧持着傘,安靜的站在那。
閃電忽的劈來,一道刺目的白光劃破天際,沈聽瀾下意識閉上眼。
又是一道閃電,是詭異的紫色,照得屋内每個人的臉都發生扭曲,每個人的影子都被無限拉長。
可……沈聽瀾的影子旁,為何還挨着一個長發的女子。
還未來得及多想,第三道閃電已經劈下,這次,沈聽瀾看清了。
紙窗上印出一張人臉。
不,不是人臉,是骷髅臉,但不是之前那張。
那是個女人,長發濕漉漉搭在肩上,面容蒼白如紙,她的唇在動,沈聽瀾不受控的走過去。
被人猛地拉住手,滾燙的溫度透過她的手心,拉回她所有的思緒,她轉過身,宋迎舟眉頭蹙着,輕輕對她搖頭。
沈聽瀾立住腳,那身影卻朝着她走來,細若遊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救……救……我!”
為何又是這句!
沈聽瀾毛骨悚然,回手緊緊抓住宋迎舟,像是漂泊海面的人,抓住面前唯一漂浮的木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