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儀君歎了口氣,将被子蒙頭上。初宜縣衙後堂東廂房内陷入了安靜,隻有秋蟲偶爾啼鳴。
黑暗裡,不知多久,又低低響起一聲。
“我偏不信。”
*
同樣無眠的,不止林儀君。
嚴家西宅正房寝室内,嚴遇披衣坐起。
伺候在小榻上的丫鬟立即驚醒,輕聲問:“公子,可是要喝水?”
嚴遇默了默,道:“我睡不着,你點了燈,替我研墨吧。”
丫鬟愣:“四更天了,公子要寫字?”
“去做吧。”嚴遇平靜道。
丫鬟不敢再問,扶他坐到了輪椅上,又去外間喚了别的丫鬟起來,兩人一道悄聲忙活。
點燈,鋪紙,研墨。
嚴遇轉着輪椅到書案後,書案高度是特意定制的,以使他平日讀書寫字時更舒适。
他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瘦削蒼白的腕骨,腕上環有一圈小葉紫檀珠串,散發着淡淡幽香。
提筆蘸墨,細毫在雪白紙上遊走。
少時,清新雅緻的小楷便在紙上俨然有序排列開,仔細端詳,赫然是一篇《心經》。
丫鬟眨眼,摒棄倦意,盡量減輕研墨的聲音,以免擾到公子。
她目光落在紙上,又轉移開,悄悄挪到嚴遇紙筆的手上,又瞥向他垂落的發,與發絲晃動間偶爾露出的眉眼上。
她沒讀過書,因伺候公子筆墨兩年,才些許識得幾個字,但全然不解其意。
隻知道公子的字好看,看着賞心悅目,公子長得更是賞心悅目……
“墨夠了。”嚴遇忽然道。
丫鬟一怔,忙止住發散的思緒,應了聲,放下墨條,退到一旁安靜侯着。
嚴遇擱了筆,望着眼前這篇《心經》不語。
半晌,他才淡聲道:“這篇字寫得不好,明日拿去燒了吧。”
丫鬟低着頭,小心上前将字收了。
但忍不住又多問一句:“字寫完了,公子可準備休息了?”
嚴遇恍若未聞,隻是臉上神色略有不耐。
丫鬟抿嘴,心中懊悔自己說錯了話。
大公子看着溫文爾雅,實則性子淡漠,他若要做什麼,她們絕不能質疑,也不能勸阻,否則第二日便無須留在西院裡繼續伺候了。
嚴遇并未出聲,隻另取了畫紙,重新換筆于紙上勾勒線條。
丫鬟心中惴惴不安,隻敢盯着燭火。
直到紅燭燃了大半,她才再次聽嚴遇說話。
他低聲,似乎自言自語:“畫得不好,不像。”
丫鬟擡起眉眼,瞥見紙上畫作,不由驚詫。
竟是一位美貌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