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也不是脾氣多好的人。

“他問我怎麼了？”蘇嘉一字一頓道：“我應該不至于連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吧？”

蘇嘉以遊世星的原話回敬：“你說呢？”

“我說呢。”他輕聲重複了一遍。

遊世星喉結輕滾，不停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情緒。

蘇嘉不偏不倚地同他對峙。

其餘人都傻眼了，完全身處在狀況外，不明白遊世星怎麼剛來沒幾分鐘，話還沒說一兩句，就跟蘇嘉吵起來了，風雨欲來的氣場壓都壓不住。

身後的董凱青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沒料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他不懂這哥們發哪門子神經，但卻知道不能任由事情鬧大，于是使勁拉了拉遊世星的衣角，無聲提示快上課了，讓他趕快坐下，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遊世星卻沒動。

他情緒有點控制不住，無意識地咬着口腔内壁的軟肉。

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睛，成功因為他多了種種沒有的情緒，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兩雙眼睛絲毫不避讓、躲閃的注視下，遊世星輕易能夠看見她因為疲憊，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他想起了那排滿了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的課表。

遊世星沉默片刻，忽然道：“抱歉。”

“……”蘇嘉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緊繃的後背卻漸漸松弛下來。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屬于你硬我比你還硬的類型，小時候可以跟蘇良吉面無表情吵上一天一夜，卻從沒對性子軟弱的谷懷珍說過一句強硬的話。

遊世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垂下眼對洪子安道：“剛才不好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洪子安立刻讪讪道。

對方态度軟下來，她也強勢不下去了，蘇嘉移開目光，也退了一步：“怎麼回事？”

遊世星搓了搓臉，說:“昨晚睡晚了，空調溫度又開的有點低，早上被凍醒了，起床氣導緻的，不是沖你來的。”

蘇嘉剛想說什麼，教授就捧着保溫杯進了門：“上課了，都不要說話了。”

教室安靜下來。

幾人坐了下來，看熱鬧的也各回各位。

教授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盡職盡責地開始講課。蘇嘉轉着筆心不在焉地聽了幾句，餘光不動聲色朝身邊的人瞥去。

遊世星胳膊撐着太陽穴，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書上，眉心卻輕輕皺着，依然帶有一抹化解不開的沉悶。

遊世星表面一如既往，心情卻還是很差。睡晚了、起床氣什麼的通通都是胡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抽的哪門子瘋。

明明進門之前情緒還是好好的，但卻在視野當中看見蘇嘉和其他男生同時進入時，所有煩躁惡劣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倏忽地全然爆發了。

過于情緒化的狀态下，所有好的不好的話根本不受大腦控制，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了。

桌上的手機忽然亮了亮，遊世星不太想動，不想管其餘人的消息，也懶得伸手去看。

胳膊卻冷不丁被蘇嘉撞了一下，他詫異地側眸，卻見蘇嘉用指尖敲了敲手機。

他這才拿起來手機看了眼，通知顯示是蘇嘉發來的消息，他有點意外地點開。

裡面隻有一張圖片，是一條百度搜索的内容。

問:起床氣該怎麼治。

底下第一條回答：一捧冷水兜頭澆過去就清醒了。

說來神奇，看着這條消息，準确來說，是看着蘇嘉搜索的問題，遊世星的心情忽然就好起來了。

說不明道不明的煩躁突然間消散，嘴角在自己都沒意識的時候就勾起來了。

一張圖片他看了半天，不知怎麼想的，又忽然删減掉了原先給蘇嘉的備注。于是聊天界面忽然間變化，兩人都恢複成了網名。

Jia:【圖片.jpg】

Y：【就這麼對我？】

遊世星看着這一左一右的網名才算滿意。

Jia：【我帶了水，需要嗎。】

遊世星這下是真笑出來了，他壓着笑意，掩唇輕咳一聲，然後敲字。

Y：【不勞駕了，已經清醒了。】

見狀，蘇嘉朝他投來了一個眼神，像是在辨認他說得是不是真的。

遊世星适時擡頭，兩人對視了幾秒，這次不再充斥着互不退讓的對峙意味，空氣也不讓人發悶，有的隻是近乎溫情的平和。

教室的座位不比圖書館，兩人距離比那晚更近，衣袖摩擦，是隻要一方低頭就能想貼的距離。

彼此之間的味道互相沖撞，蘇嘉靜靜打量着他，聞到了一股清淺的味道，不知道是沐浴露的香味還是來自他身上幹淨的氣息。

遊世星也沒躲閃，就任由她目光全方位地掃視自己。他唇角輕勾，那個氣定神閑的男生像是又回來了。

确認他面色好點了，蘇嘉這才低頭發消息：【感冒了就去醫院，睡不夠晚上就别熬夜。】

遊世星笑了一聲：【這麼關心我？】

蘇嘉輕嗤了一聲，這回連消息都直接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