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升的快,冰涼的腳底闆也被熱水沖緩。洛原呼吸困難,頭頂的燈讓她睜不開眼,偏着腦袋避開燈光,結果在空中和照夜視線相撞。
照夜力氣大的出奇,完全沒想讓他掙脫的機會。
“……你瘋了?”
拍打在手臂的水花四濺,有一部分濺在照夜的臉上,從他鼻梁滑了下去。
他的眼神很不友好,想在外抓捕獵物的豹子,随時想上前給對方的脖子來一口。
“你應該知道我想聽什麼。”
洛原:“你現在像個瘋子。”
“瘋?這還不夠,你應該慶幸沒有真瘋。”
“你莫名其妙……”
照夜單手抹一把臉上的水珠,抵在他的牆上,附在他耳邊:“這樣說話,隔牆的耳朵聽不見。”
洛原捏住他手:“水聲這麼大,他們聽不見,沒必要一來就這麼逼真。”
“你的演技不錯。”照夜唏噓,“我以為你能接住戲。”
洛原順着他的話:“我現在應該怎麼表演?”
“沒用了。”照夜盯着他,“沒有觀衆。”
“不需要的話,能松開我嗎?”
照夜松開了手,随意擡手調整水溫,加大了水流。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房間在這裡?”
像是随心所欲的提問。
洛原捏了捏發酸的下巴:“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可以找到更換面具的地方?”
水流從照夜胸膛往下流,水汽給他增添一股飄飄欲仙的氛圍,也讓他的五官變得更立體。
他把頭發随意淋濕,并沒有使用牆壁懸挂的廉價洗發露:“是我在問你。”
“進入浴室,創造說話的機會,你就是想問這個?”
照夜神情有些不耐煩:“所以,為什麼?”
他在懷疑。
不過他懷疑很正常,他本身也不是那麼傻的人,敏銳程度要比塗茂高好幾個層次,要像上次一樣,不能搪塞他,不能找虛假的漏洞借口。
洛原呼了口氣:“直覺。”
“直覺?”
他明顯不信。
“大多數人都會信服自己的直覺,話語也好,找路也好,找東西也好等等等,總有很大的可能猜對,不是嗎?”
照夜:“你上來以後,似乎一點都不怕死。”
雖然見證過他絕境逢生的殺怪,但沒想到他的心理素質可以強大成這樣。曾經照夜派出去的下屬在抵達海盜飛船的時候就軟了腳,更是在返回的路途患上了躁郁症。
雖然有藥物和儀器進行過根治,但他本能不願意回憶起在海盜飛船的一切。
可洛原沒有,他甚至進行了一段沒什麼破綻的表演,騙過了海盜,也騙過了三個隊長。
這麼一對比,他那個精銳調養的下屬顯得一無是處。
“你是想跟我聊生與死的話題?”洛原問,“還是跟我聊心理素質的問題?”
“你可以都說。”
洛原咳嗽了一聲,在淅淅瀝瀝地熱水裡找回自己的體溫:“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來到這個世界,但環境造就一切,有人畏懼有人向生,誰都沒有問題,最大的問題是自己。”
照夜靜靜看着他,聽洛原說生的時候态度堅定,語氣更像是貓一樣,在他心裡抓了一下。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了。
“我屬于第三種人,我怕死又怕活,所以在這個過程裡我選擇自己的内心,也就是為什麼我這麼相信我的直覺。”洛原指了指腦袋,“因為很簡單,我生必須大于死。”
照夜:“你在賭?”
“差不多吧,不過我不太喜歡這個詞,聽着會感覺很困難,畢竟我長這麼大,也沒有中過一獎。”
“這次你賭的幾率如何?”
洛原笑了笑:“保留最初的幾率。”
生死這種東西,照夜沒有确切地想過,對他來說任何東西都存在變數,自然也包括自己。
他又認為自己可能真瘋了,能和他心情氣和讨論這麼久的生與死。
“你所有的行動、表演,都是為了想活下去?”
洛原毫不猶豫:“當然。”
在醫院的那幾年,洛原看透了很多東西,時間流逝,朋友疏離,窗外搖晃的桃花樹枝,以及筆記本電腦裡經常打開到偶爾打開的《84航行》。
組織老大也曾看過他幾次,和他聊過一些過去的事情,大多美好、遙遠,一旦聊完了這些話題,剩下的隻有“早點康複”、“一切都會好的”、“你會站起來的”等字眼。
洛原沒辦法把這種感覺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為什麼可以把瘸腿演的那麼逼真。
“那多少次是你的直覺?”照夜直言不諱,“每次都是?”
洛原反問:“你認為呢?”
用他的話回答自己嗎?
“我得承認,比起塗茂,你更适合。”照夜說,“不過接下來,你最好都呆在宿舍裡。”
洛原不是很信,之前叫自己别說話,但這一路還是說了不少話。
“你的話很矛盾,我比塗茂更适合?适合什麼?何況适合了為什麼還要我接下來呆在這裡。”洛原問,“你有事情要自己去做,對嗎?”
照夜盯着他,手指用力橫過去,這次是脖子,纖細白嫩的皮膚上那些脆弱漂亮的血管正在用力被收縮。
洛原被掐的呼吸快要斷了,他拼了命地拍打照夜的手背。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的事?”照夜盯着他,“最好也不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