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秋淩川卻另有打算。
“我可以帶你去,但你得讓我在妖丹上施傀儡術,今後聽命于我。”他已經開始談條件了。
又來了。
姚安如真的是無言以對,心道:“且不說我該不該聽命于你,就論這妖丹,我去哪兒找給你!”
不過,秋淩川若是不過分,陪他玩玩也行,畢竟每日還能得三炷香的願力呢。“你想讓我聽什麼命?”她問。
“我想去鳳鳴城學煉妖之術。我見你法力高強,可從旁協助。”秋淩川正色道。
“什麼?”姚安如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妖者乃異化靈氣所侵,近乎邪祟,煉妖之術更是邪魔外道。若是妖物泛濫,為禍人間,是會遭到天譴的。如此行徑就是找死。
可秋淩川不以為意。
他早就看出來了,自武昭侯馴養妖兵開始,此勢已不可擋,時下朱門豢妖之風漸盛,天下術士早晚要争相做馴妖師。若能習得煉妖之術,他便快人一步,今後不必辛苦捉妖,将所煉妖物售與王公貴族,豈非一樁好買賣?
“你随我去煉妖,興許日後你也能當個萬妖之王呢。”他說。
“可是妖物或多或少,或有意或無意,皆會吸采人的精氣,理當避之。你為何非要去學煉妖之術?”姚安如問。
“酒多傷身,不是照樣有人買醉?”秋淩川笑道,“你不懂,富貴險中求。”
“我看你是活膩了。煉那邪祟之物,當心遭天譴。”她冷言說道。
“什麼邪祟之物,我不許你數落自己。”秋淩川笑着嗔怪了一句,接着說道,“遭天譴是因為妖不夠多,不成氣候。妖力非凡,可做人不能及之事,若是馴之得當,興許哪天能比肩神仙呢。到時候還求什麼神,拜什麼仙,都得來拜老子!”
“呵。”姚安如被他逗笑了,是冷笑,“醒醒,别做夢了。就那蟾蜍妖?比肩神仙?還是算了吧。”
“蟾蜍妖不能比肩神仙,但你能啊。”秋淩川向她靠近半步,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你雖是妖,卻能以己身溫養殘魂,已是神姿盎然。我秋淩川活這麼大,從未受過神仙恩惠,也不信他們。但我信蒼天懷仁,因為方才在你身上看見了。”
“我……”姚安如乍聽此言,感覺整個人都被蒸熟了,身體松松散散的。她心中惶恐不安,自知不過是在還前世的債,怎能擔得起這番溢美之言。
她慌亂地将目光從秋淩川身上移開,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落到哪裡,急得雙手不自覺地攥在一起,反複揉搓。
這窘迫的樣子落在秋淩川眼裡,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尋常妖物高興就笑,難過就哭,誰像她這般有人樣。
秋淩川看着姚安如,嘴角翹得老高,眼睛都擠成一條縫了,打趣道:“你這手再扣,就要破皮了。”
說着,他便伸手過去,要将那緊攥的雙手拉開。不想剛觸碰到,反被姚安如拉住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秋淩川,看他笑的時候,眼中隻見黑瞳,因而瞳上的光斑異常耀眼。一雙濃眉恰如身後山巒,載了一冬的積雪,慢慢等它融化。
“淩川君,方才那番話莫要再說了,實在是謬贊。我其實……其實……”她有話想說,惴惴不安。
攢了幾十年的哀傷,一直憋在心裡,無處傾訴。此刻姚安如心中生出一陣沖動,她想将所有不甘、所有憤恨都告訴秋淩川。可越是沖動,她胸腔那口氣越是膨脹得厲害,頂着喉嚨說不出話。
秋淩川看了一眼被姚安如拉着的手,又看了看她因激動憋紅的臉,此刻正被日光撫照着,别有生趣,他再一次忍不住掐了一把,“你方才叫我什麼?”
“啊?”姚安如被打斷了思路,愣了一下。
“再叫一次。”
“淩……淩川君。”
秋淩川抿起嘴,笑意更濃了。從小到大,幾乎沒人這樣稱呼過他。“好聽,我喜歡,以後就這麼叫。”
“好,淩川君,你聽我說……”
“唉,對了,你叫什麼?”
“我正要告訴你的。我真的是姚安如,先前那場大戰結束後,我……”
“哎呀,好啦!”秋淩川又打斷她的話,“你就算想裝仙家,也換個神仙裝。這個人多晦氣啊,她坑了五十萬将士,緻其魂滅,最後自己也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
縱使天權山厚德能載物,山間的積雪也是最不容易融化的。
姚安如瞬間平靜下來。
“差一點。”她心說,“到底是對這人不熟,交淺言深了,方才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