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已經有人幫忙打了120,事故中另外還有兩個小孩,但比起梁嵛,他們兩個的傷情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救護車來時,常妙跟着梁嵛上車,那兩個小孩安全起見則由交警送到醫院也一道做個檢查。
急促尖銳的鳴笛聲隔着一層鐵皮,激得耳膜一陣陣地發疼,鼻腔内的鐵鏽味源源不斷,常妙紅眼望着眼前的大片血色,不知怎麼,卻不敢哭出聲。
她雙手攥摳在膝蓋,忽然間,她感覺到什麼碰了碰她,常妙低頭,看見梁嵛向她攤開的掌心,她一怔後,連忙握上去。
“是很疼嗎?忍一忍,馬上就到醫院了。”
腿部傳來的劇痛幾乎到了麻木的程度,可每當一陣燒灼感伴着鈍痛傳來,梁嵛還是覺着這痛覺清晰得離譜,而在那之上,他握住常妙不自覺顫抖的手,控制着自己的聲線盡量平穩,“沒事……那條路,有限速。”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傷不會特别嚴重……
常妙語噎,能在這一刻想出這樣的安慰方式,她真的是……常妙咽下一口氣,“行,那你就給我好好的!”
梁嵛:“嗯。”
附近就有一家三甲醫院,但從坐上救護車到各種檢查做完,天已經黑的不像樣了。
所幸,梁嵛身上的傷都是一些皮外傷,處理好後很快就能好,隻有左腿,估計是骨折了,但腿腫着,還不能做手術,隻能先住院等待消腫。
那兩個孩子的家長聽說出了事,也趕緊趕了過來,交警那邊已經告知了具體情況,兩個小孩争搶玩具,互相追逐,竄到了馬路中間,梁嵛因為救人這才被撞了。
家長領着孩子過來道了歉,然後又上演了一場教子無方的打戲,常妙見狀,本想秉持的那點耐心迅速消磨就完了,還是那個司機幫忙勸走了幾個人,商量賠償的事情去了。
常妙回到病床邊,正倒水,就聽梁嵛在旁邊低聲說了句,“别生氣。”
常妙:“我沒生氣。”
梁嵛:“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冷冰冰地跟人說話,不像你。”
常妙看向他,梁嵛的眼鏡摔碎了,這會兒不戴眼鏡,整個人少了些淩厲感,也更容易看清他的神情,他薄唇抿着,視線看她一會兒就要向一邊遊移,然後很快又轉回來。
類似的表情她剛剛才看到過,就在那兩個小孩的身上——屬于犯了錯誤,心虛的。
梁嵛此刻确實也有點心虛,他手上挂着吊瓶,順着血管一路到肩膀都感覺涼涼的,對上常妙的眼神他更覺得心涼。
常妙眼見着他的表情又變了,長眉輕蹙着,眼皮垂下來,愁眉苦臉不說,還可憐巴巴的。配上他這身傷,正好。
她不由氣笑,“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又沒說你什麼,那你都這樣了,我也高興不起來呀。喝點水?”
梁嵛的腿不能動,常妙就扶着他的頭喂了點。
梁嵛咽下,又擡起眼一錯不錯地望着她,“我給你添麻煩了。”
常妙微怔,她剛才不開心的哪裡是這個,而是那兩個孩子的家長,道歉一點都不誠心,裝着打孩子給誰看呢,要打也真打呀,響兒都聽不到。
但她想了想,還是認真說:“救人是好事,但受傷是另一回事,一碼歸一碼,我就是希望你能珍惜自己,别讓我擔心。要不然啊,不用你離婚,我都自動喪偶了。”
梁嵛聽到這話,總算笑了下,“嗯,我知道了。不過,方姨那邊……”
常妙一聽,猛然倒吸一口氣,因為着急,臉上騰起一片紅倒好似恢複了平日的生氣。
“我忘了!!”她驚恐地和梁嵛對視一眼,然後匆忙拿出手機。
屏幕一亮。
五個未接電話!
全是方沉蘭的。
常妙:“梁嵛,我得給我媽媽回個電話,你去買水果那會兒,我還跟她說快到了,這會兒都快九點了。”
梁嵛點頭,“那你快去。”
常妙準備走,又回來,“你還沒吃飯,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吃的吧,附近說不定有沒關門的,我看着買點。”
梁嵛:“好,路上注意安全,天黑,别走太遠。”
“知道!”
梁嵛盯着常妙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時掠過門口的床位,病房是雙人間,他的隔壁床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男生,受傷部位是腳踝。
大概也是年輕,恢複效果好,正半靠在床上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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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的粥好了,我幫你裝進飯盒裡了。”
“好,謝謝媽媽!”
常妙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從衛生間出來,方沉蘭在廚房收拾,又給她切了點水果帶上。
醫院離方家更近,所以這幾天常妙有需要換洗的什麼都是這樣來回跑,今天時間恰好,就在家做了飯帶過去,方沉蘭打包好,坐在小客廳裡,看常妙回來洗了個澡沒過多久又準備走,忍不住說:“要不,今天我替你去看着?你在家多休息休息。”
常妙:“不用,其實我在那也沒什麼做的,梁嵛忙他的工作,我也忙我的。閑了就聊聊天,到時間了就休息,時間還過的挺快的。”
方沉蘭:“那他的腿怎麼樣了,醫生說什麼時候動手術?”
常妙:“明天。早上的時候醫生來看了,已經差不多消腫了,安排的明天早上的手術。”
意外發生,誰也不想,更别說梁嵛這是為了救人,方沉蘭這段時間也暫時放下了那些糾結,有問題也等梁嵛出院了再說。
常妙彎身換鞋,方沉蘭目光落在她身後,一張卡随着她的動作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她微凝眉,撿起來,辨認了下,“妙妙,這張銀行卡,好像不是你的?”
常妙摸着口袋回頭,“啊,是梁嵛的。”
“他的卡怎麼……”方沉蘭剛想問,但轉念就意識到了,手術繳費什麼的需要,但是,“你知道他密碼?”
“嗯——”常妙讪讪點了下頭,“他的密碼我都知道,他之前把這些都交給我保管了。”
原本她是可以直接用梁嵛轉給她的那筆錢的,她現在每個月的還款都是自己掙的,梁嵛那部分幾乎沒動過,完全足夠墊付,但那天回家去拿梁嵛的換洗用品,梁嵛就說把這張卡拿出來,醫院的花銷從這出,她的錢好好存着,所以這張卡這幾天一直在她身上。
方沉蘭微怔,而後把銀行卡還給了常妙。
常妙見方沉蘭沒什麼異常,準備出門,她随手拎起旁邊的便當袋,不想拎起的一瞬間就感覺到裡面有什麼沉重的液體晃蕩了下,跟粥的感覺不一樣。
常妙險險穩住,打開一看,“怎麼還有份魚湯?”
“……”方沉蘭說,“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