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被發現,梁嵛倒也不是特别尴尬,他望向常妙勾住他的手,下意識想握住,又顧忌自己手裡的汗,于是隻收了收指尖,很輕地回應了下,“我知道,你等我,很快就回來。”
常妙:“嗯。”
車門關上,常妙從後視鏡裡看着梁嵛走遠。
突然,她手機響起來。
常妙掏出來一看。
是方沉蘭。
手機一下變得燙手,她不敢馬虎,沉下一口氣,趕緊接通。
“喂,媽媽。”
方沉蘭:“不是說下午的飛機嗎,怎麼還沒回來?”
常妙:“快了,我已經在路上了。媽媽,我還從海市買了點特産!”
這還是母女倆這些天第一次正式有交流,本意是想表現一番不管相隔多遠,她始終把母親大人放在心上的拳拳之情,但實際操作後,卻好像點到了什麼關鍵詞,電話那邊幹脆就沒話了……
好一會兒,方沉蘭才重新說道:“不用你給我帶東西,趕緊回來就行了。”
常妙眨了下眼,“嗯,知道,很快!不過媽媽,有件事……想跟你說,梁嵛,他待會兒跟我一起回去。”
方沉蘭本能抗拒,“他過來做什麼?我不見他,你讓他回去。”
常妙:“我知道了你讓他跟我離婚的事……”
方沉蘭一怔,随後豁然明白了什麼,冷笑了聲,“所以他現在是打算反悔了是嗎?”
常妙頭疼,“不是……”
“不是反悔他就應該今天帶着你去民政局把婚離了!”
這句話,方沉蘭幾乎是厲聲呵斥了出來,因為很少發脾氣,偶然一次,連聲音都是抖的,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去。
“妙妙,媽媽把你養這麼大不是為了讓你拿自己去換錢的,犯一次糊塗就夠了,難道你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常妙:“為什麼就是錯呢?梁嵛他其實很好……”
“他好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地道,明明知道你們之間是錯的,結果這邊答應我了,轉頭又反悔,找你當說客,這叫好?這叫有心計!還借着出差來拖延時間,真當我看不出來?”
常妙一陣啞然,她沒想到短短時間裡方沉蘭已經對梁嵛排斥到了這種地步,明明開始的時候,她對梁嵛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常妙的嘴張了又張,她想為梁嵛辯解,但有一瞬間又莫名覺得,自己再這麼沒頭沒腦地反駁下去,真有了那戀愛腦發作瘋狂為渣男辯護的畫面,可這是誤會,她得解決,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方沉蘭心裡,常妙一直是那個聽話乖巧的女兒,在對面短暫的沉默中,她以為常妙是想通了,願意聽她的話了,然而不多久,她聽見聽筒裡那個輕柔又熟悉的聲音以一種她不曾聽過的語氣說:“媽媽,我不會離婚的。”
“我本來想今天回去再跟你說這些的,但是既然說到了這裡,我也想先重新講講我心裡的想法。”
“媽媽,你知道我的,從小到大都是個軟性子。大人們教導的話我會乖乖聽,身邊朋友同學向我求的幫助、提的要求我也會盡可能去完成,為此不論消耗多少都沒關系……一直以來,大家好像都默認且覺得我這樣挺好的,乖乖女嘛,但羽鹭,她是第一個點出我這樣是有問題的人。”
“她常常會說,常妙,你太好說話了。”
“我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其實想說的是,我太傻了,怎麼别人随便跟你提個請求你就答應?怎麼總是把他人的需求排在自己的需求前面?為人處世總習慣順從身邊人,這樣太容易被人拿捏了。可是媽媽,有句話我跟羽鹭說過,現在也想跟你說,我的付出一定是建立在我當下意願的基礎上。”
“我願意,我認為值得,我才會付出,你能明白嗎?”
“一個人對我好,那我也盡心對他好,這是我的選擇。不能否認,我這樣做人吃虧的概率會很大,可我不是真的傻,如果那個人隻是為了利用我,我會遠離他。”常妙頓了頓,然後說,“還記得我高中時候的那個朋友嗎,後來你是不是再沒見過她?”
李子怡是她從初中到高中一直一起的一個同學,她的性格說起來和羽鹭有點像,可是又很不一樣。
很開朗,換成現在的話來說,像個社牛,在她還不太好意思跟新同學介紹自己的時候,她就大咧咧地主動過來跟她說要交朋友了。
這很難不讓當時的她開心,将近四年的時間裡,兩個人幾乎同進同出,做什麼事都在一起。常妙喜歡分享,每次碰見什麼好吃的都會給她帶一份,李子怡收到後,常常盛贊,然後跟她很興奮地表達自己的開心,情緒價值給的極足,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給李子怡的一份,變成了也要給李子怡周圍其他人一份,她逐漸有了新的朋友。
友誼有時候是自私的,又或者,階段性的朋友才是生活的大多數,但常妙那個時候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不理解為什麼兩個人之前那麼要好,現在中間卻多了這麼多别的人。
但她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去跟李子怡鬧脾氣,就這樣,直到某一天下午——她因為發燒,請了半天假去打針,下午去學校的時候,拿了一盒舅舅托朋友從國外買回來的當時很火的巧克力。
四年的時間,給李子怡帶零食都成了她的習慣,學校多數走讀,可有些路遠中午不想回家的,也會在教室裡休息,李子怡就是其中一個。
常妙從教學樓西側的樓梯上去,那邊離他們教室更近,就是偏了點,隻有靠近這裡的兩個班的學生會經常下課在這邊走動。
上到三層半的時候,她聽到熟悉的聲音。
是李子怡。
“所以是真的嗎?李子怡,你跟她從初中就認識了,她在班裡跟你關系最好,你應該知道吧?”
樓梯間的回聲讓說話聲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陳萌的聲音很好認,有點嗲,在尋求别人幫忙的時候很會撒嬌,是她的鄰桌,現在跟李子怡關系不錯。
“這我可不好說,畢竟人家的隐私。”
陳夢:“哎呀,聊天而已,我保密,就咱們兩個偷偷說,我誰也不告訴!”
李子怡:“……那好吧。她爸是不在了,好像小學那會兒生病沒的。”
陳夢“呀”了一聲,“真的啊……啧,你人也是真好,願意跟她玩這麼久。”
樓梯下的常妙眨了眨眼,正準備離開,從另一側主樓梯去教室,卻聽到李子怡忽然笑了聲。
那笑聲有些怪,說不上是譏諷還是無奈,讓常妙不禁頓住了腳步,也就是這時候,李子怡說話了。
她說:
“那還不是看她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