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嵛搖頭,“不用,你去吧,我有人約了。”
“?”
同事來不及再問什麼,梁嵛手機這時亮了,兩人同時看過去,同事因為角度問題并沒有看到那上面顯示了什麼,但他明顯看到梁嵛臉上的表情瞬間松了。
同事:“你……”
梁嵛拍了下他肩膀,“不好意思,先走了。”
梁嵛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正好看見常妙風風火火地從馬路對面跑過來,他下意識看了眼紅綠燈,還有幾秒就變紅了。
常妙也看見了,又恰好看見梁嵛在對面,剩下一半的路把兩條腿掄得飛快,還好這條街道不算太寬,她成功在紅燈前抵達。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她捂着胸口大喘氣,白皙的小臉上浮起一片運動後的潮紅,“你們這我沒來過,剛才下公交走錯路了。”
身後的車輛迅疾而過,随着車身拉扯出一道利風,梁嵛不放心地把常妙往自己這邊拉了拉,這才語氣有些嚴厲地說道:“下次不要這麼急,來晚了就來晚了,走錯路找不見就給我打電話,别在馬路上亂跑,太危險了。”
常妙心說她沒亂跑啊,剛才不就是因為怕紅燈才跑過來的嗎,但不服歸不服,她聽出梁嵛話音不對,還是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讨好道:“好好好,我不亂跑,你也别生氣了。”
梁嵛一愣,回憶剛才自己的表現,正色解釋說:“我不是生氣。”
常妙從善如流接下,“我懂,你是關心我。”
梁嵛:“……”
梁嵛凝着她,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想了想,覺得常妙也沒說錯,便點頭,柔和了些語氣說:“嗯,所以以後,不要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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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妙在附近找的是一家魚鍋店,可能是城區位置的原因,這邊消費水平普遍比其他地方要高,同樣分量的東西,他們學校那邊才一百出頭,這家店就要翻上一倍,但沒辦法,請客感謝人家,不舍得花錢總不行吧。
中午人多,上菜也慢,常妙低頭給秦羽鹭回了條消息的功夫,就發現梁嵛一臉探究地盯着她看。
“……怎麼了?”常妙不由打量了下自己。
梁嵛食指點了點桌面上的菜單,“這家店,挺貴的。”
是啊……挺貴的,常妙心裡苦哈哈,但面上還是佯裝潇灑,“沒事,請你吃飯嘛,你那次請我的時候不是更貴?”
梁嵛搖頭,“那次是特殊情況。”頓了頓,“你是不是一直沒用我轉給你的那些錢?”
當然沒用,她用也不合适吧,常妙隻把那些錢當作梁嵛對這段關系的一個誠意,一種安撫,到時候離婚了還得還給他。
見常妙默認,梁嵛沒去深論,常妙不願意用那筆錢去還賬也沒關系,就像她當初說還要還他那二十萬,這是人的自尊,沒必要去說什麼,隻不過這樣的話,光她平時兼職的那些錢,刨去還款,生活費還能剩下多少?
梁嵛恐怕不知道,他雖然長得斯斯文文,像個文人,但一旦皺起眉來還是挺吓人的,服務員端着鍋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還以為倆人吵架了,她就是個打工的,不想惹麻煩,計較着給女生幹巴巴地笑了下後,轉身就跑了。
常妙抿了下唇,她大概知道梁嵛在想什麼,鍋裡的魚還得煮一會兒,她就從端上來的小菜裡夾了一塊漂亮的紅糖糍粑放進梁嵛的碗裡。
“别想啦,你放心吧,這家店對我來說是有點貴了,但還在我能力範圍之内。況且我也不是經常這樣,這不是為了感謝你才偶爾允許自己放縱一點嘛!”
梁嵛:“感謝我?”
“是啊,感謝你。”常妙沖他笑了笑,“謝謝你出差回來還不辭辛苦地去酒吧接我,謝謝你在我喝醉後照顧我,謝謝你收留我,謝謝你給我做飯,還要謝謝你借我平闆賺外快!”
常妙說了一長串謝謝,可惜現在沒有酒,不然真得跟他幹一杯。
梁嵛兀自聽着,等她說完,不由輕勾了下唇,“不客氣。”
常妙見狀,跟着嘿嘿一笑,“還有一件事,就是明天我要回學校上課了嘛,所以也是想借着這頓飯當面跟你說一聲,待會兒吃完我就直接回去了。”
周遭的空氣仿佛安靜了一瞬。
梁嵛看着她,原來緻謝不是主要,她是專門來告辭的。
正午的陽光燦烈到有些焦躁。
梁嵛忽然沒了吃飯的興緻,“你東西都收拾完了?”
常妙夾了塊糍粑在吃,“我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啊,對,你借我的衣服我洗了,你下班回去應該就能收了。”
“……嗯。”
梁嵛垂下眼,筷子在糍粑上戳了下,但沒吃。
對面的人大概是陷入了即将要回宿舍的喜悅裡,話匣子打開,高高興興地跟他聊起了自己學校的事,有關于舍友的,有關于學校領導的,甚至學校湖邊長的某棵歪脖子樹都讓她覺得有意思,一會兒東扯扯,一會兒西唠唠,說個不停。
對比在他家的時候,常妙雖然也會跟他說話,他也以為那是她的最高限度,但現在的這個……小巫見大巫了。
就這麼高興嗎?
梁嵛試圖如過去幾天一樣聽她說話,但很可惜,他這次沒聽進去,并且越看着常妙笑,他的心裡就越亂。
印象裡,他從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學理科的人需要有強大的邏輯,既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他就去找原因。
為什麼心緒混亂?
很明顯,因為常妙。
常妙又為什麼會讓他心緒混亂?
因為她說要走了,還很高興。
為什麼人家要走他就心緒混亂?
因為。
他不想讓她走。
他想要家裡有她在。
就像一片幹涸的土地偶然汲取了甘霖,又要眼瞧着這些珍貴的水分在烏雲散去的時刻回歸天空,土地當然舍不得,當然想挽留。
梁嵛掀起眸,擲聲打斷了她。
幹燥的嘴唇輕輕張合,“妙妙,搬過來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