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了月張了張口,突然望見左玫倒退回楚亦橙的身後。
她的加入,剛剛好遮擋所有視線。
“慢慢跑,沒關系的,大不了我們一起補考。”
溫了月點頭認同,“是,大不了補考嘛。”
兩圈結束,果不其然,三人被體育老師記下名字,通知下次補考。
溫了月原想跟楚亦橙一起自由活動,但寫完名字,扭頭再想找人,她已經消失不見。
九月初,時間臨近正午,海安依舊暑氣未消,空氣裡蒸騰出黏糊的燥熱。
“我忍不了了,我非要跟他們打一架。”
溫了月拉着左玫躲在看台背後的陰涼地,“我再不揍他們一頓,我怕氣死。”
這不是第一次她覺得心煩。
前段時間,學校分别給女生和男生開展了性教育講座。
她回到教室聽到的第一句,竟然是不知道從誰嘴裡傳出的,講座老師是個年近50,還沒結婚的處…女。
聽了一個半小時,就隻産生老師是不是處…女這個侮辱性的傳言。
左玫沒對話,隻是問:“你想怎麼做?”
“鬧。”溫了月掰弄手指,咔咔作響,“鬧到老師那兒去,至少要讓他們明白自己做錯了。”
“哪怕不明白,不承認是自己的問題,也該讓他們認識到我們沒這麼好欺負。”
其實很難,言語上的霸淩,誰會在乎被霸淩者有沒有受傷。
受的傷還是隐形的,當事人不說,都當作看不見。
老師也不是萬能的,隻是個職業而已,她從以前就知道。
“你們在這幹什麼?”
周初初興高采烈跑到溫了月身邊坐下,“了了,你們在聊什麼,我能聽嗎?”
“小九?”溫了月問:“你怎麼在這兒?”
周初初比他們小兩屆,是初中部的。她現在出現,隻會有一個原因——
溫了月自己給自己解答,“你們也體育課?”
“bingo!”
“周初初,你買這麼多東西,不能自己拿嗎!”易清把提着的零食袋扔到圈子中間,席地而坐。
“你管我啊!!”周初初說,“你拿着不就好了,話多得很。”
落在最後的周渟淵默默地坐在溫了月身後。
她轉頭看了眼他,不着邊際地說:
“我說真的,沒人在乎你們身下那塊肉有幾斤幾兩,隻有你們男的會盯着正常發育期的女孩,恬不知恥地嘲弄。”
讓她們連坦然自信面對自己的發育期的勇氣都沒有。
溫了月覺得現在自己有種無差别攻擊的意思。
易清搞不清戰況,底氣不足,“什麼……?”
“嗯。”周渟淵淡淡應了句。
反正他的态度明了,你說我聽着就好,管你說的什麼。
左玫挑袋零食撕開口子,拿根沾滿番茄粉的膨化薯條丢進口中,嘎吱嘎吱地嚼,“更沒人會在乎你們的棒子好不好用,别整天精蟲上腦。”
周初初裝作什麼都聽不見,小口小口喝着飲料。
氣氛……很焦灼啊。
五個人圍成圈,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像夏季聒噪的知了叫。
溫了月最終還是把她的計劃告知她們,不過省去前因,隻道出她要找班上三個男生打一架的想法。
易清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不是——什麼意思?!”
“好端端的打什麼架?”
文明社會請用文明的方式解決!
周渟淵點頭,“如果要打,我可以加入。”
易清一口氣沒喘上來,“你能不能别跟着添亂!”
周初初拍了下易清的臉,“閉嘴吧,你才是添亂。”
“你跟我們不一樣。”溫了月沒答應,“你跟我們性别不一樣。”
性别地位高度失衡的時候,與自身對立的性别幫不了多少。
“你知道嗎?男性和男性的發生沖突,這個叫,争奪。”
溫了月語速緩而堅定的說,“女性和男性發生沖突,才叫——抗争。”
對抗她們從小到大受到的侮辱,争取她們長久以來缺失的尊嚴。
“你可以幫我們,但你不能直接參與。”
“我們也不是打架,而是要有這個做引線。”
隻有老師發現,打架的竟然是女孩和男孩時,她們才會重視我們壓抑許久的委屈和不甘。
溫了月繼續說:“所以,我需要你們幫忙,在我們和他們打架中途,把老師帶到那裡。”
周渟淵認真地問:“你和誰?”
“我。”左玫舉了下手。
“加我一——唔唔唔——!!”
易清捂緊周初初的嘴巴,阻止她說話。
“我……”
主席台轉角發出一句微弱怯怯的說話聲。
楚亦橙懷裡抱了兩杯奶茶,站在烈日和陰影的對角線上。
“我想加入。”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