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立秋。
前往西郊祭祀的隊伍清早便在廣場上整裝待發,除了忙碌的宮人,還有朝中所有五品以上的大臣,京中的宣王爺和一些侯爺,以及很少一部分的……
“那兩個是陛下後宮中的公子?”戶部的一個郎中悄聲問同僚:“瞧着面生,沒在朝中見過。”
同僚遙遙看了看,點點頭,又壓低了嗓音道:“左邊那個穿青衣的,是夏禦史家的公子,聽聞入宮後頗得聖寵,常在禦書房伴駕,名喚夏潋。”
“右邊那穿褐黃色騎射服的,是兵部呂尚書的小兒子,據說還未在明樂宮留寝過,既無聖寵,也不知是為何賴在宮中不出來,真是……”
戶部郎中忙打斷他的話:“兵部的人就在旁邊,慎言。”
兩人靜了靜,過了一會兒,又沒忍住分享帝王家八卦的快樂,悄聲繼續交談。
“聽聞陛下縱欲,剛剛即位就選了十幾名公子入後宮,怎的這位呂公子,至今也沒有等到侍寝的機會?”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陛下至今也隻寵幸過兩位公子,别看那夏潋位份高,據說前不久在明樂宮侍寝,夜半竟被另一人将陛下從明樂宮請了出去,留他獨守空房呢!”
戶部郎中八卦得眼中放光:“什麼人?這樣嚣張?很得陛下寵愛麼?”
同僚擡起頭望了一眼,忽而撞撞旁邊人胳膊,示意他去看:“喏,這不是來了。”
戶部郎中聞言看去,就見一珠白色衣袍的青年帶着宮人緩步走來,眉眼端秀卻冷冷淡淡,被領至夏潋和呂疏月附近,連聲招呼也不打,目光懶洋洋垂落,瞧上去很是矜傲。
那呂公子的臉色立時變了,似乎重重哼了一聲,也别開臉,不與他對視。
反而夏潋像是出聲說了句什麼,或許是和他問好。
但青年沒有什麼反應。
“一看就是性子難纏的!”戶部郎中搖頭晃腦道:“就是這人霸占了陛下?每日縱.欲,吃得消麼?”
同僚問:“你可知他是誰?”
“誰?”郎中納悶了:“難道是朝中哪位高官的兒子?”
“錯,他就是燕國送來的質子,燕國七皇子,姓段,名晏。”同僚很是得意道。
戶部郎中睜大眼,感到不可思議:“燕國七皇子?傳聞中少負盛名,十三歲就能率兵擊退入侵外族的那個七皇子?”
見同僚點頭,他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似的,喃喃道:“如此人才,卻使得一手好媚術,真不知是燕國誇大其詞,還是這段晏寡廉鮮恥……”
同僚又說:“還不止呢,據說先前幾日,那段侍君每日都帶着食盒到禦書房糾纏陛下,無所不用其極,雖沒能再有機會侍寝,也令得陛下同意他跟着一并去郊外祭祀。”
戶部郎中搖頭:“燕國人怎能與我們一同去祭祀先祖?陛下真是被迷昏了頭,難以理解,難以理解啊……”
不遠處,段晏微微側了下臉。
視線淡淡從那兩個悄聲讨論他的臣子身上一掠而過,青年收回目光,心内半分波瀾也沒起。
他耳力較常人更佳,無意間就将那兩人的議論斷續聽在耳中。
身處後宮之中,會有各色流言蜚語,太正常不過。
如果說甯诩封他為侍君僅僅是起因,那後來的種種舉止,皆是段晏自己憑心而為。
既是他自己所做,那旁人說些什麼閑話,又有何可委屈着惱的?
千種方法萬般手段,隻要能達成目的,就可以用,不需在乎别人如何議論。
他又不是甯诩,沒那麼薄的臉皮,一旦被招惹就火急火燎的。段晏漫不經心地想。
正想着那人,就聽見隊伍裡傳來一陣騷動,又很快安靜下來。
擡眼一看,就望見甯诩下了金殿的台階,正在宋公公的指引下走過來。
今日有祭祀大禮,需着正式的冕服,蓮青色的交領袍服寬大,通身素而無紋,烏發也被好好地用玉冠束了起來,露出的頸間腕間肌膚勝雪,氣質端莊又清麗,少了許多平日裡的驕氣。
段晏隔着人群看甯诩,忽然間心想,甯诩今年也才二十一歲,隻比他小了一歲而已。
這個歲數對帝王來說,也算是很年輕了。
段晏在燕國時,面對與自己年紀相仿或更小的皇子,總是表現得溫和從容,極其有耐心,言行舉止間皆挑不出半點錯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