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已留下幾名身手極好的探子,”他又壓低了嗓音,悄聲說:“殿下若有要用之處,可以密令召見他們。”
段晏颔首,被侍衛攔在宮門之前,看着那一行使臣:“知曉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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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燕國的使臣隊伍返程。
而甯诩終于松了一大口氣,不用費心糾結那許多迎來送往的禮儀,可以悶在禦書房中自己批政務了。
和小青合作多日,兩個人的效率越來越高,如今每日呈送上來的奏折,夏潋自己就能處理完一大半無關緊要的小事,大大減輕了甯诩的負擔。
但光是看着小青提供的批複模版,用朱筆把意見寫到折子上,也是一個繁重的工作,甯诩接連寫了這麼多天,一手狗爬毛筆字都被訓練得有模有樣的。
燭火下,甯诩丢下毛筆,揉揉酸痛的手腕,無奈道:“還是得精簡政務,什麼大小狗屁事都要朕來批,朕成日裡不用休息麼?”
夏潋拿了張凳子坐在一旁,幫他把寫好的折子整理到邊上,以便第二日能讓宮人直接搬走。
聞言,他擡起眼,眼神柔和:“陛下若是覺得勞累,不妨歇一會兒,臣給您泡杯茶。”
“朕不渴,”甯诩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又扯了張空白的宣紙,招呼夏潋:“朕隻是突然有個念頭,和你探讨一下。”
夏潋于是也起身走近,看着甯诩在紙上寫寫畫畫。
“朕覺得,這每日上呈的折子,有許多是根本用不着朕來做決定的。朝中既然分了六部,各自有尚書為首,為何不能他們率先處理一部分小事,每月再将具體事項和處理辦法列明,寫成奏本,給朕過目便可呢?”
甯诩想了想,大筆一揮,在紙上寫:“這玩意兒就叫‘月報’吧。”
夏潋提出疑問:“大事小事,如何界定?若是該呈給陛下的事宜,卻由尚書們私自批示了,怎麼辦呢?”
“那就要制定一個标準,”
甯诩對于這個在行,落筆在紙上一一寫明:“比如呢,涉及五十兩黃金以下的活動,統一經戶部尚書同意;更大金額的才呈給朕。”
“又比如,涉及八品官員及以下的調整變動,就呈給吏部尚書過目批複;更高品階的才報給禦書房。”
“這些标準需要結合近來奏本的内容範圍制定,不能憑空瞎編,需得下一些功夫,不然就亂套了。”甯诩又道。
夏潋認真聽着,若有所思道:“放權給一部分朝廷高官,的确可行,但是否會導緻嚴重的貪腐案發生?”
甯诩點點頭,說:“朕會給都察院放寬職權,命其厲行監察之責,還有可以……”
兩人簡單讨論半晌,夏潋想了想,又問:“各部每月一報處理事項,是否太遲了些?如此即便有問題,也難以快速解決。”
甯诩用毛筆在紙上塗了塗,說:
“那就再加個七日一報,就叫‘周報’吧。和月報相結合,具體的上報部門要分開撰寫,火漆封印,多人簽名,都察院也得寫報告,這樣才能幾方對照,最大程度避免尚書們一言堂。”
兩個人邊說邊記,足足聊了近兩個時辰,甯诩才回過神來:“啊……是不是很晚了?”
夏潋看了看滴漏,說:“已過了子時了。”
“先休息吧,”甯诩擱下筆,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熬夜工作,道:“制度調整非一日之功,就算是急也急不來的,有空還得召集各部征詢意見呢。”
夏潋點頭,整理好了亂糟糟的禦案,道:“那我先回秋水苑……”
“都這麼晚了,”甯诩随口說:“就歇在明樂宮吧,這處偏殿許多,宮人們平日都有打掃的。”
夏潋頓了頓,清楚甯诩心裡并無绮念,也大方應了:“是,臣遵旨。”
宋公公帶人進來,見夏潋要留宿明樂宮,原本正為他高興,卻又聽甯诩道:“尋處幹淨的偏殿收拾收拾,給夏良君住下。”
宋公公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奴才明白。”
雖不是與甯诩住在同一個寝殿内,但也算是留宿明樂宮,宋公公于是吩咐所有宮人,一切按侍寝的規矩辦,仍在起居注上寫明。
消息傳出,後宮中的許多宮殿燭火久久不熄。
無他,就為向來隻是白日在禦書房協理政事的夏良君,這個晚上終于留宿侍寝了!
這還是在段侍君之後,第二位侍寝的公子!
有人高興有人暗自傷心,還有人在深夜裡久久難眠,最後咬牙從榻上起身,黑着臉思索。
外面何種情況,甯诩一概不知,他批了一整天的折子,可謂是焦頭爛額苦累不已,如今躺在床上隻想安心睡覺,什麼事也不搭理。
不料正昏昏欲睡間,他忽然聽見宋公公在外頭輕輕叩殿門。
“陛下,陛下您睡着了嗎?”
“竹意堂來人急報,說段侍君腿疼不已,請您去看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