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诩把自己泡在浴桶裡。
殿内的宮人都已被遣退,此刻是難得的獨處時光。
甯诩手裡捏着澡豆,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剛剛他得知了那個為首太監的名字,叫馬三錢,宮人們都喚他馬公公,是宮中的掌事大太監。
面對甯诩的質問,馬公公不慌不忙,搬出一套說辭來:
“陛下,都是奴才們的錯,昨夜您要寵幸那質子,我就把宮人們攆得遠了些,以免擾了陛下的興緻。”
“這幾日又為歸來的軍隊接風洗塵,恐怕是那些小太監小宮女忙得累昏了頭,才沒聽見陛下您的吩咐。”
“奴才這就去查明昨天都是哪些宮人守夜,重重責罰!”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眼看着就要連坐一批無辜宮人,甯诩制止了他。
“罷了,”甯诩盯了他片刻,淡淡道:“朕可不想被人說是殘暴無仁,昨夜之事就當個教訓,以後再犯,必定重罰。”
聽見他的話,馬公公的臉色很有點微妙,像是沒意料到甯诩會這樣說似的。
但甯诩沒給他繼續問話的機會,擺擺手讓人出去了。
殿門合上後,甯诩在原地頓了頓,緊接着直奔屏風後的浴桶。
在水裡理了理思路後,他才拿了澡巾,慢吞吞地擦拭身體。
因為某種不可說的緣由,甯诩甚至無法坐在桶中,隻能很狼狽地曲膝跪着,偶一低頭,就能看見白皙手腕上隐隐的淤痕。
……段晏那個混蛋,昨夜竟然扯了散落的腰帶,把甯诩兩隻手都反綁在了後面。
雖然很快就被甯诩掙開了,但這點微不足道的痕迹,竟然一直到了早上都沒有消。
其他地方更是慘不忍睹,甯诩憂傷地雙手扶在浴桶邊沿,覺得自己的身體和一塊豆腐似的。
輕易就能被捏碎。
他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身為“大昭王朝”的皇帝,甯诩的腰身也和前世一樣窄瘦,雖然沒有半點多餘的肉,但要論腹肌輪廓,也是一塊也瞧不着的。
甯诩耿耿于懷地想,若是自己這副身體能強壯些,興許昨晚就不會被段晏壓制得無法動彈……
不像段晏,明明看起來身形清瘦,脫下衣袍後,那漂亮勻稱的腰腹肌肉,令得甯诩大為羨慕。
當然,在段晏開始折磨他的時候,甯诩的這點羨慕之情,就被撞飛到十萬八千裡外去了。
在浴桶裡磨蹭了好半天,等到水溫都漸漸落下去,甯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進行下一個動作。
昨天夜裡,那青年掐着他的腰……好幾次都……
甯诩略顯崩潰地用力抓住桶沿。
怎麼可以做出那麼過分的事啊!他殺了段晏的心都有了!
等着……等他搞清楚目前的身份和處境,一定要狠狠報複段晏昨晚的所作所為!
*
三天後,甯诩通過翻箱倒櫃找東西、從小太監小宮女口中套話、和偶爾來禦書房向他請安的大臣套話等方式,終于大緻了解清楚了目前的處境。
他是大昭王朝的新帝,登基不過月餘。
先皇駕崩後,甯诩的幾個皇兄舉兵内鬥,試圖争得皇位。
結果好巧不巧,互相都把對方給弄死了,等最後一個皇位的有力競争者因傷勢過重病逝後,甯诩漁翁得利,以順位第一繼承人的身份,登上了那個寶座。
至此,甯诩隻剩下一個不滿二十歲的皇弟,以及幾位皇姐皇妹了。
而先皇之所以駕崩,正是因為幾月前禦駕親征。
昭國軍隊大敗敵對國燕國,先皇卻在戰争中被飛箭刺入心口,拖了一月有餘,直至燕國徹底投降,仍是不治而逝。
敵國當前,先皇的死訊秘不外宣,等燕國按約定将七皇子段晏送來當質子後,大昭新帝登基的消息才遠遠傳過去。
然而質子已入大昭京城,簽訂的契約也已經是闆上釘釘,即便燕國心有不甘,也隻得暫時忍耐。
被作為質子的燕國七皇子段晏,年二十二,少時便極負盛名,六藝無一不精,兼之容貌出色,在燕國境内頗得人心。
據說與昭國之戰,段晏也自請參軍,出了不少計策,讓燕國硬生生以十萬兵力抵禦大昭王朝的三十萬大軍兩月之久,雖最後仍是戰敗,其才智謀略卻不容小觑。
也正因為如此,甯诩的父皇病逝前,指名要燕國獻上七皇子為質,不僅是要羞辱敵國,更是考慮到段晏此人的威脅性。
然後段晏剛剛被回京的軍隊帶進宮中,龍椅都還沒坐熱的“甯诩”就下了聖旨,馬上要把人洗幹淨了送入寝殿,晚上就要臨幸這位才貌雙全的年輕質子。
該死的昏君!甯诩在心底對着自己破口大罵。
與段晏相比起來,“甯诩”這個角色的人設,就顯得尤為敷衍起來。
年少時不如前頭的幾個皇子表現亮眼,長大後更是腦袋空空性情驕縱,登基不過一月,甯诩就在自己的禦書房裡翻出來十幾道挑選年輕男子充盈後宮的旨意。
甯诩:“……”
啊啊啊啊,怎麼不僅是個草包,還是個斷袖中的變态啊!
就因為年少時曾被先皇呵斥不許對男子動手動腳,勒令潔身自好不能招惹任何男女,登基後不受約束就無法無天了嗎?!
甯诩知道這段往事,還是因為掌管帝王寝食事的宋太監昨天給他遞了本“秀冊”。
上面記錄了剛剛被送入後宮安置的七八個青年的姓名及基本情況,其中便有段晏。
同時,這位宋公公還溫言勸誡他道:
“陛下,奴才知曉您從前在府中孤寂苦悶,但這世間風月一事,不一定要急着囫囵吞棗,否則容易傷身呐。”
“陛下還是以江山社稷為重,來年納幾位正經妃嫔,給宮中添個皇子公主的才好……”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進來奉茶的禦前大太監馬公公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