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昭吓得猛然一回頭。
隻見路旁一棵老槐樹上,一群黑影掠起,接着是一陣刷啦啦抖動翅膀的聲響。
原來是一群烏鴉。
而她身後的巷道上空空如也,哪裡見什麼人影?
唯有一地的枯葉被風卷到半空,像是群折了翅膀的蝴蝶,奮力撲騰着,不知要飛往何處去。
呼。
雲昭昭籲了口氣,心跳得飛快。
随後她定了定神,連走帶跑沿巷子往前走去,不知道又繞過了幾條街,才終于瞧見了一家當鋪。
掌櫃正和一名夥計準備打烊,看她一身髒兮兮的打扮,以為是沿街要飯的小叫花子,連忙揮手驅逐。
“去去去,邊兒去,今晚剩飯都喂了狗,沒有能給你的,别處去要去。”
雲昭昭逃跑成功,心情正好,被他這般驅趕也不惱,隻笑嘻嘻地說:“掌櫃的,我是來當東西的。”
掌櫃根本不信,嫌棄地說:“你能有什麼東西,我們這兒不撿破爛。”
雲昭昭誠懇道:“不是破爛,是金子的。”
“什麼金的銀的,統統都明天再說,我們要打烊了,趕緊讓開,沒長眼麼!”
那掌櫃見她不走,正要伸腿踹過去,忽見金光一閃,一支玫瑰金簪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一下被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雖然這支簪子唯純金打造,沒點綴任何鑲嵌,但眼尖的他還是一眼看出,那簪子上繁複重疊的花瓣是用極細的金絲盤成的。
這種登峰造極的手藝,隻有内府銀作局最頂尖的匠人才具備——也就是說,這支簪子,非皇親國戚不能擁有。
意識到這一點,他立刻謹慎地審視起面前小厮裝束的雲昭昭來,發現她雖然灰頭土臉,但細皮嫩肉的,難掩俊俏,便立刻有了計較,以為她是哪個顯貴人家養的小倌,偷了主人家的東西逃出來的。
雲昭昭并不知道這掌櫃心裡的彎彎繞繞,隻急着換了銀子出城,見對方沒反應,忍不住催促道:“掌櫃的,還請掌掌眼,這支簪子能換多少銀錢?”
誰知掌櫃并不給價,隻反過來問她:“你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這是我——”雲昭昭本要回答是她的,但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打扮,便立馬改口說,“是我家小姐的。”
掌櫃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說:“小郎君,你仔細說,這怕是你偷來的吧,這種稀罕物我今兒若是收了,趕明兒别說你,就是我,也要被抓去見官的。”
他沒有半點要收的意思,反而催着雲昭昭走。
眼見這街上最後的幾家店鋪挨個準備打烊,雲昭昭立馬攔住他商量:“便宜點,掌櫃的,我給你便宜點,我……我趕着去救急的,你出個數,這簪子就歸你了。”
掌櫃一聽,心裡有些癢癢,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店裡已經三四個月沒什麼大的入賬了,再這樣下去就快要喝西北風了,而且那可是銀作局的東西啊,這小倌兒看上去隻偷了東西,一點兒不識貨的樣子……
他這樣想着,眼睛滴溜一轉,立馬有了計較。
“這個數。”說着他豎起一根食指,“一百兩。”
雲昭昭咋舌:“這、這也太少了吧,就是按最便宜的金價算,都不止四百兩了!”
這簪子豈止四百兩銀子,掌櫃心裡簡直樂不可支,但還是故意闆着個臉道:“不當就算了啊,大爺我還怕沾上晦氣呢,看你可憐才願意施舍你點兒銀子,别給臉不要臉的啊。”
雲昭昭簡直氣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隻能在心裡大罵這個奸商,然後老老實實地跟去換了銀子。
待她揣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時,街上已經沒人了。
剛往前走了幾十米,之前獨自穿行在小巷時那種異樣的感覺又來了。
可她回過頭一看,身後依然什麼都沒有,那家當鋪已打了烊,街上一片漆黑。唯獨遠處,守備的一隊隊衛兵提着燈準備換班,城門馬上就要關閉。
雲昭昭再也不敢多耽擱一秒,立馬什麼也不顧地朝城門口狂奔。
然而,剛跑出幾步,面前不知從哪兒冒出了一個人來,她刹不住腳步,一頭撞在了那人身上,發出一聲悶響。
雲昭昭被撞得生疼,眼冒金星。
而對方撞了人,卻根本沒有扶一把或是道歉的意思,雲昭昭一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邊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罵完她正準備離開,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
“站住,你,往哪兒去?”
不等她回答,隻聽“唰”的一聲,一把刀抵住了她的脖頸。
隻要她剛才多往前一步,那薄薄的利刃便要削下她的腦袋。
雲昭昭登時面色煞白,吓得差點暈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恢複鎮定,警惕地看向面前這個人。
那是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腳踩描金雲紋皂靴,身着大紅織金飛魚補紗,腰佩玉帶,側邊挂着一塊錦衣衛制式的腰牌。
雲昭昭眯了眯眼睛。
借着月光,她總算看清了那牌子上刻着的名字——
錦衣衛指揮使周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