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珑音次日一醒來,便聽聞舅父和大表兄連夜啟程前往甘州平亂的事情。
甘州大旱,流民四起,暴亂頻發,當地官府已然土崩瓦解,多名官員被暴怒的流民砍殺。且甘州離東周邊境隻隔了一座城池,兩國戰事平息不到一年,東周見大邺内亂不斷,蠢蠢欲動,隐有卷土重來之勢。
泰溫帝昨夜收到甘州傳來的急報,連夜召見太子以及嚴中書令、衛息文、霍侯爺等幾位文武重臣,商議過後,決定派遣霍侯父子前去平亂,亦是震懾東周宵小,避免戰火再起。
“平亂?”衛珑音驚訝不已,“太突然了。”
上輩子,甘州發生過暴亂嗎?
衛珑音全然沒有印象,彼時霍家人頭落地,她被困在教坊司委屈求生,對外界知之甚少。
她想到一件事,宣王逼宮造反。
前世,宣王夏侯盈并未被貶,手握權利,自是有造反的資本。而他最大的阻礙便是,手握重兵的霍家。
彼時,霍家被構陷通敵叛國,早已滅門,最大的阻礙已除之。而這一世,宣王被貶為庶人,失了權柄,但他身後的支持者仍在,如果宣王想要最後一博,霍家依舊是阻礙。
重活一世,她才明白霍家是皇權傾軋之下的犧牲品。
流民暴亂,恐怕是針對霍家的陰謀詭計。
能夠鼓動流民發生大規模暴亂,隐匿在夏侯盈背後的人着實不簡單,其心性狠辣,視人命如草芥。
衛珑音第一時間的懷疑對象便是夏侯觞,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以及不計後果的做事風格。
會是他嗎?
懷疑他的同時,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似乎不是他。
不論如何,舅父和大表兄這一趟都無比兇險。
衛珑音準備出宮回家一趟,她讓喜珠簡單收拾了一兩樣衣服,便去找皇後請命:“皇後娘娘,每逢舅父和大表兄離京,舅母都要難受一陣子,往年有臣女陪在身側寬心,舅母過兩日也就好了。而今,臣女常在宮中,擔心舅母郁郁寡歡傷了身子,還請娘娘允準臣女回家小住兩日。”
皇後慢慢撚着佛珠,看她一眼,慈和笑道:“霍家父子為國盡忠,穩江山社稷,本宮豈能讓霍夫人憂思寡歡?阿音對長輩孝順有加,本宮自當成全你的一片孝心,代本宮向霍夫人問好,讓她務必保重身子,莫要讓在外拼殺的兒郎們挂念家中。”
說罷,又賞賜了幾樣極為高雅的瓷器擺件,讓衛珑音帶給霍夫人。
衛珑音謝恩離開,卻不知她前腳踏出坤甯宮,後腳皇後的笑臉便淡了下去。
皇後招手喚來李女官,問道:“準備得如何?”
“都是一等一的死士,每個死士都藏了毒,一旦暴露,立刻咬毒而亡,絕不會落人把柄。”李女官道。
“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皇後面色平淡無波,“等到了甘州地界,再動手也不遲。”
……
鎮南侯府,霍家。
衛珑音提裙下了馬車,就見霍定疆也從外面回來。
霍定疆身上穿着國子監統一特制的學子服,将他原本灑脫不羁的氣質都變得儒雅了些。
衛珑音率先開口道:“二表兄怎麼回來了?”
“休假一日。”霍定疆笑着走過來,裝模作樣地展開一方折扇,“如何?可有沾染幾分文雅氣?”
衛珑音不客氣地白了霍定疆一眼:“二表兄好沒正經。”
“國子監的學生都是這副酸腐的腔調,無聊的很。”
霍定疆十分想念曾經策馬江湖的逍遙日子,有趣又自由。還有紅顔知己陪他暢所欲談,陪他吃喝玩樂,一點都不像邺京的貴女,多說兩句話就要臉紅,說話稍許随便點,又要叱他孟浪。
也不知紅顔知己還記得他不?
二人并排往府内走去。
衛珑音道:“二表兄已經在國子監呆了兩三月,以二表兄熱情好客的性子,總該結識三兩好友,豈會無聊?”
“表妹有所不知。”霍定疆惆怅道,“國子監分為兩個陣營,學習優異者,忙着考取功名,哪裡會搭理我這個讀書不怎樣的人,肯與我為伍的都是邺京不學無術的纨绔子,靠祖上蔭蔽進入國子監,後又靠父輩榮耀混個一官半職。”
衛珑音眨眨眼:“難道二表兄不是靠父輩蔭蔽入的國子監?”
霍定疆一把合上扇子,擡手就要敲在衛珑音腦門上,伸至一半,才意識到不妥,又讪讪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