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甯宮。
本該莊嚴肅靜的佛堂,回蕩着蓮華公主刺耳惡毒的哭求咒怨聲。
“母後,孩兒該怎麼辦?父皇會殺了我!”
“母後,你最疼愛我了,求你救我。”
“母後,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定是衛三那個賤蹄子算計我,本該是她躺在五皇兄床上……”
“本該名譽掃地的是她!對,是她害我,是她要害五皇兄!”
皇後身着素衣,安安靜靜地站于悲憫衆生的佛像面前,那雙保養姣好的手一顆顆地撚着光滑的佛珠,就那麼安靜地看着地上驚惶狼狽的蓮華公主,她的面色似乎過于安靜了,也似乎隻是将驚濤暗湧隐藏在那張慈悲面之下。
皇後阖了阖眼,‘嗒’地一聲,手上佛珠墜落一地。
皇後低目看向地上淩亂跳動的佛珠,緩緩地蹲下身,伸手撫上蓮華公主慘白的臉:“蓮華啊,為何不能乖乖地聽話?”
啪。
話音将落,一道重重的巴掌聲止住了蓮華公主的哭聲。
蓮華公主不可置信地仰起頭,似乎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麼,她的母後面色依舊平靜,眸眼如佛龛裡的菩薩一般透着慈悲色。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昭示着适才的巴掌是真的,母後打了她,這是從小到大母後第一次打她。
不管從前,她如何嚣張跋扈,做了多少錯事,母後都是如觀音菩薩一般耐心教導她,毫無原則地縱容她。
就算這次犯的錯太大,可她也是受害者。
眼前的母後好像依舊是從前那個疼寵她的母後,又好像不是。
蓮華公主捂着臉:“母後,你打我?”
燭台燈火搖曳,暖黃的光照亮皇後素淨的容顔,她面上無多少情緒,教人看不出喜怒。
皇後像是沒有聽見蓮華公主的話,起身走到銅架,拿起一隻長匙慢慢地撥動燭台的芯子,跳動的火光愈發盛了些。
随之,沒有喜怒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蓮華耳中:“本宮聽聞,你與宣王的這等荒唐事,乃是你的手筆。”
“不……不是……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蓮華公主沒來由的心慌,她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狡辯,“母後,都是衛珑音,是她……”
“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人不成反害己。”皇後一語下了定論,忽而輕道,“蓮華。”
皇後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女子名節大過天,亦大過性命。”
蓮華公主渾身頓時抖如篩糠,吓得滿臉發白:“母後,你!”
皇後看了一眼立在黑暗中的身影:“還不快教教公主。”
李女官手持白绫,從暗影處走出來,對着蓮華公主畢恭畢敬道:“公主殿下,請吧。”
“母後,不要!蓮華不想死,蓮華知錯了,蓮華再也不敢了……”
蓮華公主驚懼地看着眼前的白绫,痛哭流涕地往皇後身邊爬,手剛觸到皇後的裙邊,雙腿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拽住,整個身子瞬間被拖到了佛殿中央。
白绫如鐵索一般絞上蓮華公主脆弱的脖頸,短促的慘叫聲響起,那雙瞪大如牛的眼睛,昭示着她死前的怨恨與不甘。
白绫懸挂于屋梁,蓮華公主的身體飄蕩不止。
李女官攏起那雙殺人手,躬身禀道:“娘娘,公主殁了。”
皇後背對着蓮華公主,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誦經,那張平靜的面容終于呈現出一絲憐憫的哀色,不過轉瞬即逝。
嘈鬧的佛堂複歸于平靜。
這樣的甯靜不過瞬息功夫,有人匆匆入殿,低聲對着皇後禀告了什麼,那張紋絲不動的神色霎時一變。
……
太子将那份證據交給泰溫帝後,禁軍連夜搜查宣王府等名下多處私宅,不僅找出了宣王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等多項罪證,更是在某處私宅搜出了一件龍袍。
事情沒有宣諸到台面上,泰溫帝尚可掩耳盜鈴。此番一經徹查,更是牽連出諸多朝臣,近三分之一的朝臣私下與宣王有利益往來。
佛門亂/倫,有損的是皇家顔面,泰溫帝或可顧忌父子情分,偏私從輕。但私制龍袍,結黨營私,卻是不臣之心,挑戰的是帝王的權力。
權力面前,什麼情都要靠後。
泰溫帝一怒之下褫奪宣王封号,收繳手中權力,将其貶為庶人,終生圈禁于皇家園陵。
但,比起前世霍家的滿門滅絕,這樣的處置還是太輕了。
血債隻能用血償。
衛珑音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她擡眸看向窗外,天空陰沉沉的,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