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沃若家裡的接親儀式剛結束,方書晴一邊整理着禮服裙擺上的彩帶碎屑,一邊走到陽台透氣。
程白羽作為兄弟團也來了,正倚在陽台的雕花欄杆邊,黑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弧度。
“小姐妹這麼敬業?”程白羽兩指夾着燃到半截的煙,在她走近時掐滅在煙灰缸裡。
他指節殘留着接親時掰腕子留下的紅印,此刻領帶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從進門開始你一直偷瞄我,想看就直接看。”
樓下草坪傳來婚車啟動的引擎聲,方書晴抿着嘴笑。
她伸手替他調整領帶,指尖劃過他喉結,故意在領口處多停留兩秒,“程先生今天人模狗樣,多看幾眼犯法?”
他喉結在她指腹下滾動,震得婚戒微微發燙。
他握住她手腕,拇指摩挲着她腕間跳動的脈搏,“你早上幾點起來的,困不困?”
方書晴:“小葉子昨晚緊張得睡不着,拉着我們打牌到兩點,後面五點開始卷頭發,熬過那個點就不困了。”
“那正好,你看你閨蜜都雙喜臨門了”,他攬住她腰往懷裡帶,“我們什麼時候也要一個?”
“程白羽,這是别人婚禮!”她推了他幾下沒推動,嘟囔道:“再說吧,你身體也不知道怎麼樣。”
“行不行你不知道?”他低低地笑,“中午婚宴結束就回家,從玄關驗到卧室,夠不夠?”
“我是說你又煙又酒的”,她捏了把他的腰,趁着他發酸之際掙脫出來。
“那你放心,煙酒全戒了,每天晨跑十公裡。下個月給你體檢報告”,他扶着欄杆看她,“待會吃完我們早點離席,嗯?”
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聽到有人喊她名字,原來樓下的姐妹團已經在陸續上車。
“我們得先過去了,等等見”,她轉身要走。
他又一把扣住她手腕,也不說話,就這樣勾着嘴唇看她。
她啧了一聲,踮起腳在他臉上啄了一下,他才終于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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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層樓高的園林酒店隐在梧桐樹蔭裡,灰瓦白牆上垂落着紫藤蘿,是陽城中心很受歡迎的擺酒場所。
這兒一切都布置得古色古香,女廁的洗手台也擺着香爐,茉莉線香把鏡面都洇出層薄霧。
姐妹團比兄弟團更早到達酒店,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在拍照,方書晴去了趟盥洗室。
她彎腰湊近鏡子,發現睫毛膏有點暈在下眼睑。
今天化妝師塞了幾根棉簽給她備用,就在手提包裡。
她在裡面找了找,卻摸到一個黑色瓶子。
那晚她說被人跟蹤,程白羽第二天就往包裡塞了定位報警器和防狼噴霧。
開頭她還說他小題大做,他卻一遍又一遍地給她演示如何使用,直到她很熟練了才算過關。
此刻,她的指尖觸及瓶身,冰冰涼涼的,下意識地就想起那些旋開噴霧保險栓的動作。
隔間突然傳來抽水聲,她擡頭,見鏡子裡映出個穿保潔工服的女人。
她的半張臉被寬大的口罩遮住了,可那雙像毒蛇信子的眼睛,方書晴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兩年前的監控裡,正是這雙吊梢眼纏在程白羽的頸窩。
“程太太?”女人嗤笑了一聲,右手往腰間伸去。
方書晴無暇去想為何Rose會出現在此,她攥緊噴霧,猛地轉身按下。
白霧噴在Rose雙眼,她發出尖叫,擡起的胳膊卸了力。
方書晴看清了她攥着一把掌心雷手槍。
她的心髒提到了喉嚨,立刻拉下定位報警器的保險,又踢掉高跟鞋往外跑,邊跑邊喊救命。
但是,宴會廳飄來的歌曲蓋住了她的呼救聲,她踉跄着撞到一個端着香槟的侍應,水晶杯碎了一地。
她看到迎面走來了一個經理打扮的男人,連忙過去求救,“救命!救命啊!有人要殺我!”
經理也大驚失色。
他按住對講機剛要說話,子彈就穿透了他左肩,血點子濺到牆上。
他歪倒在裝飾花瓶架旁,對講機裡傳來其他樓層同事的詢問聲:“張經理?張經理回話!”
人群的尖叫聲頓時炸開,葉沃若被伴娘拽着往電梯口跑,桌布被扯翻時帶倒了三層蛋糕。
方書晴抓起金屬餐車擋在身前,流彈擦着餐車邊緣打進羅馬柱,大理石碎渣崩進旁邊侍應的眼睛,女人捂着臉跪倒在地。
方書晴盯着安全出口的綠色牌子。赤腳踩過滿地玫瑰花瓣,身後傳來Rose換彈夾的咔嗒聲。
另一個穿旗袍的酒店經理試圖用身體擋住防火門,被Rose抓着頭發掼到牆上,消防栓玻璃罩裂成蛛網狀。
通往下層的樓梯間挂着施工的鎖鍊,方書晴隻好抓着扶欄往上蹿。
上周受傷的腳踝沒有好徹底,她拼了命艱難挪動,但每一步都疼得她鑽心,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她推開天台鐵門,掌心被鏽迹蹭出一道紅痕。
她往前再沖了兩三步,身後子彈擦着耳廓打在水泥護欄上,碎屑濺進她發絲裡。
“再跑一步,下一槍就是心髒”,Rose的聲音像淬了冰。
方書晴僵在原地轉身,看見對方扯下假發,露出原本的銀短發。
天台風大,發絲糊在Rose臉上,襯得那雙猩紅眼睛更癫狂。
方書晴手指摳進掌心,想哭但哭不出來,甚至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Rose突然将槍管插進她後背的拉鍊縫隙,金屬的涼意順着脊椎滑到她尾椎。
“他到底看上你什麼?這張寡淡的臉?”Rose用槍口挑開崩裂的縫線,她的蕾絲内襯被迫暴露在風裡。
“這麼幹癟的身材,他是不是得靠藥物才能硬起來?”Rose的呼吸噴在她耳後,“要我幫你隆胸嗎?”
“子彈從這邊進……”Rose邊說邊移動槍口,先抵住方書晴的右下腹,又滑向左胸,“再從這邊出……”
“砰!”她故意發出誇張的聲音,“保證D罩杯。”
“各人命裡拿的牌不一樣”,Rose越狂,方書晴倒漸漸冷靜下來,“你生得漂亮,為什麼要走絕路?”
Rose突然移動槍口頂住方書晴太陽穴,笑得肩膀直顫:“你試過被捂熱又丢掉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