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還能從門縫裡聽到不間斷的鍵盤聲。
葉沃若響了一下電話,穿黑色連帽衫的男孩咬着棒棒糖開門,三台顯示器藍光映在他打滿耳釘的側臉上。
“鉑悅會所監控系統有七層加密,每十五分鐘更換密鑰”,黃庭的手指在機械鍵盤上迅速敲擊,可樂罐在桌角晃出半圈水漬。
方書晴盯着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呼吸都要凝滞了。
葉沃若踹了踹轉椅:“别顯擺你那些術語,趕緊的!”
“急什麼?”黃庭嘬着糖球含混嘟囔,指尖突然懸在回車鍵上:“姐,你要看哪部分?”
方書晴舔了舔幹涸的唇:“人在不在包廂?不在的話……可能是雪茄室?”
鍵盤聲驟停,黃庭轉頭露出古怪表情:“那間房上周剛裝了信号屏蔽器。”
顯示器突然彈出四宮格畫面。
黃庭拖動鼠标框住右下角鏡頭,模糊影像逐漸清晰。
——————————
雪茄室的金絲絨窗簾把外面的霓虹燈光濾成暗紅色,程白羽兩指夾着雪茄往煙灰缸裡彈了彈。
Rose的玫瑰紋身從鎖骨蔓延到深V領口,她正用高跟鞋尖蹭他的小腿,香水混着大麻味直往人鼻腔裡鑽。
程白羽松了松領口,指尖捏住Rose新染的紅發尾端搓了搓:“上次見還是金發,為了哄我換的?”
Rose塗黑色甲油的手指劃過他喉結,“程少不是嫌金色俗氣?”
他低笑一聲攬住她的腰,掌心貼合她後背露出的镂空蕾絲花紋。
他垂眼,看見了她鎖骨下方那道細疤——那是上次她和警方火拼留下的彈痕。
包廂門被撞得哐當響,磕了的張子昂跌着撞了進來。
他歪在真皮沙發裡,注射過度的瞳孔聚焦在程白羽臉上,眼裡迸出惡毒的光:“喲,程大少不是在拉斯維加斯為那女的打斷我三根肋骨,現在不裝情聖了?”
他神經質地笑起來,煙黃牙齒咬開錫紙包。
程白羽感覺後槽牙發酸,面上卻笑得愈發輕佻:“張家破産半年還沒治好你的妄想症?當初打你是嫌你丢我們圈子臉。”
Rose突然扳過他下巴,猩紅嘴唇離他隻剩半寸:“哪個女人?”
程白羽盯着她瞳孔裡搖晃的自己,喉結滾動兩下,嗤笑着将手機甩在茶幾上。
他滑動着早就準備好的各路女人的豔照:“最近分手的是航運千金,之前還有個選秀冠軍,你Rose姐要是吃醋,我現在就删掉這些玩意。”
張子昂在旁邊啧啧兩聲,“我可是聽說你戒指都戴上了。”
Rose掐滅煙頭按在程白羽敞開的胸口,他的皮膚瞬間被燙出個紅印。
“你說這個?”
程白羽面不改色地點開當時和方書晴的素圈戒指合拍照,怼到張子昂眼前,“這種倒貼貨老子養了七個,給她們配了同款戒指。”
張子昂還想出聲,程白羽抄起威士忌澆在他頭上,玻璃瓶底重重磕在茶幾:“老子錢多燒着玩,養條狗還得買狗糧呢。你嫖個站街女都分期付款,當然不懂怎麼馴狗。”
程白羽感覺到Rose繃緊的身體逐漸放松,故意扯開襯衫露出心口。
那兒有用德文花體刻着Rose的名字,是他半個月前特意找刺青師傅做的。
“紋你名字的時候,師傅問要不要加愛心,我說……”
他趁機捏住她下巴抹開唇邊酒漬:“我這顆心早就是Rose姐的了。”
——————————
屋内響起尖銳的電子蜂鳴,黃庭扯過防電磁幹擾毯罩住主機,屏幕畫面在雪花與影像間瘋狂閃爍。
他噼裡啪啦敲着鍵盤,“信号幹擾源太強,給我兩分鐘重組數據……”
“不用了”,話音未落就被方書晴截斷:“今晚辛苦你了。”
她抓起椅背上的風衣往外走,葉沃若趕緊追出去。
到電梯口時,葉沃若終于拽住她,“去我哪兒住一晚?”
她盯着樓層顯示屏跳動的數字,繃直的肩線和蒼白的面容映在金屬門上。
她執拗地搖搖頭,“我沒向領導請假,偷溜回來的,你送我去機場,我搭明天最早的飛機走。”
“天啊,妞!”葉沃若一拍額頭,“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回去工作?”
“不然呢?”方書晴看着她,眼眶通紅,“我工作都沒了,怎麼活下去?”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把我所有東西都清空了,那個房子就像從來沒有過我的痕迹,現在我連換的衣服都沒有。”
葉沃若聽得心痛,“那要不……我先和你去吃點東西?”
機場高速入口的LED牌閃着“前方施工”的紅光,葉沃若猛打方向盤拐進巷口。
霓虹燈管拼成的“江記牛肉面”缺了三點水,塑料凳腿在水泥地刮出刺響。
方書晴盯着漂浮的油花,用筷子尖戳破溏心蛋,蛋黃淌了出來。
她蓦地想起曾幾何時,程白羽在博物館門口對着她死纏爛打到胃痛,她也是帶着他吃了牛肉面。
熱氣蒸得監控錄像在腦海裡自動重播。
程白羽今晚把Rose鬓邊碎發别到耳後的動作有多溫柔,以前他哄着她的情話就有多虛僞。
她有點反胃,但還是逼迫着自己一口一口地把面吃下去。
面湯在喉管裡凝成水泥,當她機械吞咽到第十口時,胃部忽然抽搐着将食物頂回食道。
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到路邊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