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的霓虹燈在窗外明明滅滅,程白羽甩着車鑰匙推開酒店房門時,指尖還殘留着賭場籌碼的金屬涼意。
他放輕腳步走到床前,卻發現方書晴沒在床上。
她剛好從浴室出來,看到他的身影亦是一愣。
“怎麼起這麼早?”他踢掉鞋子光腳踩在地毯上,喉嚨裡還帶着威士忌的餘韻。
方書晴把臉埋進掌心搓了搓,聲音悶得像是從枕頭裡擠出來的,“你不回來,我睡不踏實。”
程白羽突然覺得賭場裡赢來的籌碼硌得口袋發燙,他坐在床邊,帶着煙味的手指鑽進她指縫,“發噩夢了?”
方書晴應了一聲,“夢見上次你在ktv把人半個身子推出窗外。”
程白羽突然笑起來,鼻尖蹭着她發頂,“那時候你把我拉黑了,還請顧況野喝東西都不搭理我。”
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僵了僵,幹脆把人整個撈進懷裡,“現在天天給我發信息,我暴躁症早好了。”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綿長,手指在她後腰畫圈,像在哄炸毛的貓。
窗外太陽突然躍出地平線,方書晴盯着那團血紅的光球,突然咬住他下唇。
程白羽嘗到她嘴角的鹹澀,還有睫毛掃過臉頰的癢。
等氧氣耗盡時,她額頭抵着他鎖骨輕聲說:“你身上都是雪茄味。”
“嫌我髒?”他故意扯開兩顆襯衫扣子,露出鎖骨上她昨晚咬的印子。
方書晴伸手戳那個紅痕,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胸口,“聽見沒?心跳現在特老實。”
浴室水聲響起的時候,方書晴把程白羽的襯衫按進洗手池。
泡沫漫過袖口的酒漬,她盯着鏡子裡自己發紅的眼眶,突然張嘴狠狠咬住虎口。
皮膚被牙齒硌出深痕,硬是把湧到喉嚨的嗚咽憋成一聲悶哼。
手機在睡衣口袋裡震動,地球另一頭的葉沃若發來消息問進展。
她沾着泡沫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最終删掉打好的委屈,改成【賭場空調太冷了】。
鏡面被水汽蒙住半邊,她看見自己樣子,像一張被揉皺又展平的考古圖紙,折痕裡全是說不出口的委屈。
洗衣液薄荷味沖得鼻腔發酸,她突然抓起程白羽的襯衫衣領用力搓洗。
粗粝的布料磨得掌心發燙,那些“婊子”“撈女”的髒話在泡沫裡碎成紮手的殘渣。
她把水龍頭開到最大,當嘩啦啦的水聲蓋過隔壁淋浴聲時,她才敢讓兩滴滾燙的水珠砸進水池。
“我沒拿衣服”,程白羽頂着頭濕發探身出來,浴巾松垮系在腰上。
方書晴把床上衣服扔過去,趁他手忙腳亂接衣服的空檔,迅速用冷水抹了把臉。
鏡中水霧褪去時,她已換上他最喜歡的梨渦淺笑:“洗衣費從你賭場赢的錢裡面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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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的冬天陽光一樣刺眼,死亡谷的公路像條烤化的柏油河,讓空氣都扭曲了。
程白羽把墨鏡推到頭頂,黑色T恤的後背已經濕透,黏在皮膚上。
他拎着外套甩了甩,沖走在前面的方書晴喊:“這破地方連棵樹都沒有!”
方書晴頓住腳步,發絲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
她回頭,手裡還捏着國家公園的地圖:“早說了讓你别穿深色衣服。”
他啧了一聲,把外套往地上一丢,露出線條分明的胳膊。
方書晴蹲下來翻背包找水壺,餘光瞥見他後頸泛紅,“你脖子都曬傷了。”
程白羽滿不在乎地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口:“這點太陽算什麼——”
話音未落,方書晴已經擰開防曬霜蓋子,冰涼的乳液蹭在他皮膚上。
他整個人僵住,喉結滾動了一下:“喂,你……”
她的指尖輕輕打圈,從後頸順着脊椎滑到肩胛骨。
程白羽的呼吸突然變重,扭頭想躲,卻被她按住:“别動。”
他嘴上逞強:“這麼心疼我?”
方書晴沒接話,手指繼續往下塗抹,指腹偶爾蹭過他腰側。
程白羽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燙得吓人:“再摸下去要出事了。”
四十米外有旅遊團的大巴轟鳴而過,方書晴抽回手,把防曬霜塞進他懷裡:“自己塗前面。”
她轉身往前走,卻被他拽住衣角,“後面沒塗勻。”
她歎了口氣,重新繞到他背後。
程白羽低頭看她影子貼在自己腳邊,笑了:“你手好涼。”
沙漠的風卷着沙礫掠過,她發絲掃過他後背,像羽毛搔過心髒。
紮布裡斯基角的岩層像被巨人撕碎的油畫布,橙紅與赭石色塊在夕陽裡燃燒。
遠處有攝影師在拍婚紗照,白紗被風卷到仙人掌叢中。
方書晴撐着膝蓋喘氣,登山鞋底沾滿紅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