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羽第五次把姜絲切成姜塊時,方書晴終于抽走他手裡的刀:“你去擺碗筷就行。”
他杵在料理台前不肯挪步,濺了醬油漬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雙眼依舊盯着牆上的便利貼——【糖醋汁比例:1酒2醬3糖4醋】。
“那你剝蒜總行吧?”方書晴歎着氣扔來兩頭大蒜,轉身去撈沸騰的砂鍋。
程白羽捧起蒜瓣,但對着金屬夾蒜器有些無從下手。
當又一顆蒜粒蹦進垃圾桶時,他偷偷用拇指抵住彈簧機關,指節瞬間壓出紅印。
“用刀背拍!”方書晴頭也不回,鍋鏟在紅燒肉裡劃出旋渦。
程白羽抓起菜刀,刀刃砸在案闆上發出一聲悶響,驚得方書晴回頭。
她盯着他虎口處新鮮的水泡,忽然把大火調成文火:“冰箱第二層有冰袋。”
“小事。”程白羽把手背到身後,沾着蒜汁的指尖在瓷磚上蹭出蜿蜒水痕,“上次看你處理碎陶片比這危險多了。”
不鏽鋼盆裡泡着的幹香菇随水流打轉,他趁機轉移話題:“要不要把香菇柄去掉?”
“那個留着提鮮……喂!”方書晴搶救不及,眼睜睜地看着他利落地擰掉幾個香菇傘柄。
“我在教程裡看過,高級料理都要精修食材。”程白羽振振有詞地舉起手機,屏幕裡米其林廚師正在修剪松茸。
他完全沒注意到網頁标題寫着《日料處理技巧》。
方書晴看着水池裡泡爛的生菜葉,歎了口氣:“程少爺,您再糟蹋食材,我們今晚隻能喝白粥了。”
她轉身去拿挂在牆上的圍裙,突然被人從背後環住。
程白羽把下巴擱在她頭頂,兩條長胳膊越過她肩膀去夠圍裙系帶,呼吸噴在她後頸:“系這個總不用你指導吧?”
廚房忽然安靜得能聽見水管滴水聲,方書晴僵着身子等他笨拙地打結,又被推着轉了個圈。
油煙機轟鳴聲陡然增大,她掀開砂鍋蓋,卻被燙得松了手,蓋子骨碌碌滾到水池邊沿。
程白羽原本聽她的,隻是抱着胳膊倚在冰箱旁,這時候兩步沖過來攥住她手腕,滾燙的掌心貼着她發紅的皮膚。
“你比我也沒好多少,這麼燙的東西不知道用毛巾墊着?”
他語氣很兇,擰開水龍頭時手肘還撞翻了瀝水架上的瓷勺,手上動作卻輕的很。
冷水澆在方書晴手背的瞬間,她掙了掙,“我自己來。”
程白羽不讓。
他的襯衫袖口浸了水,昂貴布料貼着皮膚往下滴水,他卻渾不在意地把她整條胳膊往水流中心又推了半寸:“别亂動,沖夠五分鐘。”
他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呼吸噴在她耳後激起細小的疙瘩。
廚房頂燈把影子疊在瓷磚上,方書晴盯着他的手背,發現他虎口也紅了一片,是剛才搶蓋子時被蒸汽燙的。
“你手……”
方書晴話沒說完就被程白羽打斷:“管好你自己。”
他喉結動了動,伸長腿勾過料理凳,不由分說按着她肩膀坐下。
這個姿勢讓他不得不單膝抵在她腿間,西裝褲料擦過她的牛仔褲。
藥膏抹上來時方書晴本能縮手,程白羽掐住她指尖往自己方向拽:“現在知道疼了?”
方書晴别開視線落在藥膏上,好奇一向不講究的程大少爺家裡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程白羽蓋上蓋子,嗤了一聲,“不記得了?”
她拿起一看,思緒回到ktv裡遇到他的那個夜晚。
這是她走了三家店鋪才買到的藥膏。
原本以為這個兇巴巴的男人,會随手丢了她的心意,沒想到卻是悄悄帶了回家。
飯後,程白羽站在一旁看方書晴拆蛋糕盒的蝴蝶結,紅色絲帶纏在她小拇指上打了個旋。
盒子掀開的瞬間,小豬佩奇巧克力牌歪歪斜斜戳在奶油裡,他嗤笑出聲:“你這是要過兒童節?”
方書晴用叉子扶正巧克力牌,向程白羽伸手,“借個火。”
程白羽看着她點了一根蠟燭插在蛋糕中央,又笑:“飯後吃個甜品那麼講究。”
尾音還沒落下,頭頂的水晶吊燈突然熄滅。
方書晴把蛋糕推到他面前,燭光在她眼底跳成細碎的金砂,“生日快樂!”
她攏了攏燭火,“知道你下周三生日,不過那個時候不在陽城。”
程白羽盯着那個火點,想起去年今日自己在遊艇上幹掉半瓶山崎18年,那群女人連他年齡都說錯。
他伸手蓋住燭台:“别搞這些……”
她抓住他手腕的溫度比燭火還燙。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生日歌。
她的聲音比平時軟了三個度,有些走音,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不好意思看他。
末了,她戳他手背,“許願啊。”
燭光把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蛋糕上,随着呼吸輕輕顫動。
他看着她,喉結滑動兩次才發出聲音:“希望方書晴以後别再生我氣。”
她愣了下,笑紋從眼角漾到燭光邊緣:“這算什麼願望?而且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每年生日願望都沒實現過”,他扯開領口,“去年許願要收購的公司在競标現場放了我鴿子,前年許願……”
“程白羽!”她截斷了那些不完美的回憶,然後很笃定地告訴他,“會實現的。”
“嗯?”
“願望會實現的!”
搖曳的火苗戛然而止,黑暗驟然降臨。
她手忙腳亂地還想重新點燃蠟燭,卻被他反扣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