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晴放下電話,轉身看向侍立三步外的服務生,“有什麼事嗎?”
“譚先生緻電詢問是否遺落鑰匙。”服務生躬身時,後腰處熨燙挺括的西裝褶痕紋絲未動,“您是否留意到?”
方書晴的目光掠過譚行雁的位置,沒有發現。她又俯下身子,終于在桌腳陰影中尋得鑰匙串,皇馬徽章在光暈裡泛着銀輝。
“是這串?”她将鑰匙懸在兩人之間,金屬碰撞聲清脆如風鈴。
服務生後退半步微笑,身後落地窗外已經暮色濃濃,“譚先生囑咐,打您的電話一直占線,您可回撥确認。”
通話鍵按下的瞬間,電話那頭有些吵鬧,方書晴隐約辨别出譚行雁的聲音。
她下意識偏頭,“譚先生?您的鑰匙……"
“那個銀河戰艦的徽記.…”背景音裡混雜着變調的嬉笑,“勞煩方小姐”。
方書晴指尖抵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我交給前台。”
“十點打烊……”譚行雁裹着醉意輕笑,“方小姐忍心看我露宿街頭?”
想想也是。萬一服務生轉交給譚行雁,過了幾天他家丢了東西,其中關系可說不清了。
她說:“那我等你,你過來拿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方書晴聽到了音樂聲裡混雜了男男女女的起哄聲。她再問:“譚先生?”
譚行雁說:“我喝了點酒,頭暈暈的開不了車,方小姐,麻煩你跑一趟,我把地址發你微信。”
說完,電話戛然而止,定位的紅點已在屏幕上灼灼跳動。
方書晴對譚行雁原本沒什麼好感,經過這個電話,更加沒有好感了。
感情這個男人,真的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去,怎麼着都不去。
“女士,請問你還需要點些什麼嗎?”服務生拿着ipad餐牌,又來了。
方書晴想他那麼殷勤,定是将譚行雁結賬時候的話牢牢記載了心裡。她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惡意。
“熔岩巧克力、榛果拿破侖、白蘭地火焰可麗餅”,她對着服務生甜甜地笑:“記在譚先生的賬上,打包帶走。”
她在心裡粗略算了一下價錢,2000起步。
看在美食的份上,也不是不可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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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妖冶的紫紅色光霧中,“藍楓會"三個字如滴血的利齒。
如果不是要給譚行雁送鑰匙,方書晴一輩子都不會來這種地方。
這裡說好聽些是會所,其實一走就去,就可以看到各種色情的場景。
最讓她窒息的是空氣中粘稠的甜膩,每經過一個卡座都能聽見黏連的唇齒聲。
兩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摟着同個女孩的腰,她叼着的櫻桃梗在三人唇齒間傳遞,鮮紅果汁順着下巴滴在白色襯衫領口。
舞池中央,有個豹紋短裙女生突然踮腳咬住男伴的耳垂,對方的手掌立刻順着她脊椎滑進露背裝深處。
方書晴慌忙别開視線,一路快步到電梯間。
在等電梯的空隙裡,她盡量保持鎮靜,奈何旁邊動靜實在太大了。
穿着漁網襪的腳踝勾住男人西褲,塗着酒紅色甲油的手指正在解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電梯鏡面映出兩副糾纏的□□。
她聽到兩人的對話,“要不要試試在鎖骨上抹金箔?”
如鲠在背。
方書晴撇了撇嘴,擡頭去看這電梯怎麼半天還沒到。
又過了幾十秒,電梯門總算打開。裡面燈光黯淡,但可以看到有四個人。
一個男人襯衫扣子開到胸口,正用煙尾撩開女伴肩帶,說了兩句,又把臉埋進紅裙女人的頸窩。
另外一對,穿銀色亮片裙的姑娘正用指尖勾着領帶,把西裝男人拉向自己,他手中的龍舌蘭酒在傾斜時濺落在她大腿上,在絲襪表面暈開痕迹。
方書晴不敢再看,也不想進去了。
她想回頭找找有沒樓梯,卻被後面的人推了進去。
她打了個踉跄,在電梯裡碰到了衣衫不整的男人。
男人的喘氣聲停住了。
“對不起”,方書晴迅速道歉。
她低着頭,移到另一個角落,電梯一到四樓,就迫不及待地出去。
按照譚行雁給的地址,他在405的包廂。她走到門口的小窗前,望了望,裡面也是一派活色生香的豔景。
太糜爛了!她就不應該為了兩千塊甜品跑來這種地方。
她内心咆哮着,又暗罵譚行雁不見蹤影。
她正要撥号,走廊盡頭傳來踉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