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坐在火車上,身體陷入椅子的刹那,有種踏實感,塵埃落定了一樣。
吳書雲把書包摟在懷裡,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在她眼中倒退着,黑重重的山林立在遙遠的遠方,似在為她送别。
幹枯的坐到淩晨四點,吳書雲開始覺得困了。頭仰在椅背上,在現實與夢境之間來回滾動。原來睡覺不一定要趴着,失去與現實的鍊接是很容易的事。
吳書雲在七點醒過來,車廂裡很多人開始走動,上廁所,洗漱。
吳書雲面前小桌上,對面那顆胖大的漆黑頭顱還安然端放着,頭顱起伏間溢出不明顯的呼聲。
吳書雲從書包裡掏出礦泉水喝了一口,再塞回書包,起身去上廁所。
吳書雲的座位是雙人座靠窗,坐她邊上的人不在,她抓緊起身離座,免得鄰座人回來她還要跟對方交流,讓對方為自己讓座。吳書雲讨厭講話。
吳書雲背着鼓鼓的書包去了衛生間,衛生間又臭又髒,垃圾簍滿了,有紙巾掉落出來。吳書雲将用完的紙張小心地擺在垃圾頂端一處凹陷處。
等她回座位時,旁邊座位的人已經抱着胳膊坐在那裡了。吳書雲站在那人身邊指指自己的座位,那人立刻側身,将腿擺到座位之外。他不肯起身,吳書雲怕自己書包剮蹭到他,隻好将書包拿下來先送到座位上,再側身擠進去。
他很壯,吳書雲的衣服碰到他深色的衣物,她感到厭煩。這個中年男人沒有散發出不明氣味,也沒有跟她有任何交流,可是他給吳書雲的感覺是很臭。
吳書雲坐在座位上。
吳書雲喝水。
吳書雲吃東西。
吳書雲上廁所。
吳書雲昏睡。
當她下車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渾身像是被拆過又重組了。
踏在陌生的土地上,她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車站有人招攬着住宿,坐車,她對他們視而不見,在手機上全城搜索短租房。她的手機電量剩50%的時候就被她關機了。明明沒有使用,現在開機一看,電量隻剩20%。
吳書雲最後找到一個300一個月的合租房,或者該稱為鋪位房,坐了兩個小時公交找到地方。登記身份證,押金一百塊,她拿着鑰匙獨自來到了新住處。
打開門,是一個擺放各種雜亂物品的客廳,房東說進門左手邊第一間房門口有空床,叫她住在這裡。
房門沒關,但裡面有些黑,吳書雲打開電燈,這才看清屋子的情況。屋子很小,沒有窗,擺了四對上下鋪,除此外幾乎沒有别的空地。最裡面牆上有好幾個行李箱,床下是臉盆鞋子等雜物。左手邊裡側床的下鋪遮着簾子,不知裡面有沒有人。右手邊裡側床的上鋪則鼓鼓的,好像有人在睡覺。其他床位都是空的,但隻有右手邊外側床的上鋪最空,一看就是沒人住,吳書雲于是把書包放了上去。
床上沒有被子,有她也不會使用。不是顧忌衛生問題,而是因為,太熱了。
她頭一次感受到這種仿佛在蒸人的熱,熱到憋悶,東北的夏天給她的印象隻是曬,而深城的夏天是烤。
吳書雲爬到上鋪躺下,給手機充電。
明明又累又困,可是不想睡。她打開遊戲,剛進入界面就收到一個遊戲邀請,是花落秋冷。
她點擊同意。
花落秋冷沒有立刻開始遊戲,吳書雲在聊天框裡打了一個問号。
【隊伍】花落秋冷:這幾天怎麼沒見你上線?
【隊伍】無數雲:我出門了。
【隊伍】花落秋冷:去哪?旅遊?
【隊伍】無數雲:深城,打工。
【隊伍】花落秋冷:自己嗎?
【隊伍】無數雲:對。
【隊伍】花落秋冷:我記得你不是學生嗎?
【隊伍】無數雲:現在不是了。
【隊伍】花落秋冷:你真勇敢。
吳書雲沒有回話,等了幾秒,花落秋冷點擊了開始匹配。
吳書雲是上個月認識花落秋冷的,那一局打野的他已經走了,看到吳書雲被人打到殘血,就回頭救了吳書雲。後來他絲血逃亡,血量同樣見底的吳書雲跳進敵人之中一個群控,攔住了他們追敵的腳步,吳書雲自己卻死了。
那局結束花落秋冷就添加了吳書雲為好友,他們經常一起組隊打遊戲。
兩個人玩兒的都是戰士,大多數時候都是各自打各自的,偶爾會湊到一塊打個配合。兩個人都談不上特别厲害,也不算特别菜。花落秋冷各種英雄都會玩一玩,吳書雲卻隻玩一個英雄——貞德。花落秋冷問她為什麼總玩貞德,吳書雲說她想成為像貞德一樣的女戰士。花落秋冷說可是現實中貞德死得很慘。吳書雲說她不了解,她隻知道遊戲中貞德很硬,很剛,非常霸道。
吳書雲跟花落秋冷打了一局就說下了,她手機燙的厲害,卡卡的,很影響操作。
【隊伍】花落秋冷:等一等。
【隊伍】無數雲:?
【隊伍】花落冷秋:你成年了吧?
【隊伍】無數雲:?
【隊伍】花落冷秋:你覺得我怎麼樣?
【隊伍】無數雲:我不知道,不了解。
【隊伍】花落冷秋:加個微信可以嗎?
吳書雲猶豫了兩秒,還是把微信号發了出去。
退出遊戲後,她的微信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申請人昵稱是楊典,備注花落秋冷。
吳書雲點擊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