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铮看不起他,“你要什麼女人沒有,影衛營裡的也沒見你少睡,非得看上一個羅敷有夫的。”
薛清心道,侍奉過人的才有趣,在床上放得開。
阿铮打了個哈欠,“你有這勾搭人的功夫,還不如去探聽探聽鎮北候的消息。”
“他身邊那郎中都被策反了,拖上這麼多日,還能解毒不成?”薛清獰笑,“好孩子,等着将來殿下封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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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将軍府,一輛馬車停在門前。
孫大夫風塵仆仆,帶着衛珩下了車。
為方便盡快搜尋細作下落,衛栩這幾日都留在将軍府,單獨住在東邊院子裡。細作之事水落石出,太子的影衛何時來的溧陽,何時與北狄人搭上線,又藏身何處,他都一清二楚,卻不着急打草驚蛇。
李朝亭又請了郎中會診,如今他目力恢複了許多,十步之内視物沒有問題。
是以孫大夫進去時,衛栩正立在那副巨大的堪輿圖前仔細端詳。
孫大夫抱拳向他見禮。
衛栩淡淡掃他一眼,嗓音冷冽,“黎志說我所中的是冰魄,給我開了副方子,雖壓制了毒發症狀,卻遲遲未見好轉。還請孫叔幫忙瞧瞧,這方子是否有用?”
孫大夫接過郭恒遞來的藥方,眉頭緊皺,“用藥是對的,但劑量不對,七葉一枝花過多……”
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此方非但起不到解毒作用,還會加劇毒素入侵心脈,孫大夫頓時冷汗涔涔,屈膝跪地行禮,戰戰兢兢開口:“侯爺,黎志他……”
衛栩心下了然,如他所料,孫大夫并未參與其中。
“孫叔,黎志他與外人勾結背棄侯爺,罪有應得,你也别為他難過。”郭恒道,“眼下時局不穩,英國公把手伸到了涼州來,你這次護送小公子回來,便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孫大夫如遭雷擊,過了許久才開口,嗫喏着請罪:“屬下識人不清,引薦黎志到侯爺身邊當差,還請侯爺責罰。但屬下以身家性命擔保,萬春谷與此事絕無幹系。”
衛栩屈指輕叩那副堪輿圖,“孫叔,本侯向來賞罰分明,此事不會牽連無關之人。”
得到他的承諾,孫大夫重重叩首,“屬下謝過侯爺,必定竭盡全力為侯爺解毒。”
從書房出來時,夜色已深,衛栩拄着手杖,望見一道模糊影子立在庭院裡。
“我沒事。”他溫言告訴衛珩,“你這幾日趕路也累了,早些歇息。”
……
孫大夫妙手回春,又過三日,衛栩徹底恢複視力,先是抽空去了趟回雁關巡防,接着親自又把衛珩送回了涼州侯府,府中有護衛和塾師,比待在他身邊要安全許多。
這才回到溧陽,并未直奔城南别院,而是去了城郊馬場。
郭恒牽來一頭白駒,“主上,顧娘子已經出發了,還有兩刻鐘才能到。”
仲春時節,草長莺飛,舉目望去,軍馬場一片綠茵。
衛栩從未覺得兩刻鐘的功夫像今日這般那麼漫長,終于,馬車由遠及近緩緩駛來。
小娘子戴着帷帽挑開車簾,望見他身旁的白駒,那馬駒修長優雅,毛色純潔如雪,長鬃飄逸柔軟,一看便價值不菲。
她雙眸倏然一亮,又有些猶疑,捉摸不透郎君的用意。
衛栩疾步上前,将她抱上馬背,“好看嗎?”
一個月多月前,她曾提起過想學騎馬,原以為他早就忘記了,沒想到竟還記得。
徐妙宜莞爾:“好看。”
“送給你了,記得給它取個名字。”衛栩挑起唇角,心情意外地好,“抓緊缰繩,雙腿收緊但不要太過用力,放松,讓它慢慢跑起來……”
徐妙宜依言照做,馬駒漸漸走動起來,步子越來越快。
眼前景物飛速倒退,她卻不覺得害怕,按照他教的法子一點點控制馬駒掉頭、加速、停下、重新起步,宛若發現新奇事物。
由始至終,衛栩都沒有再出手幫忙,隻安靜地看着她,忽又想起定州墜崖那次,兩人共乘一匹馬逃生。
說來也怪,那時她病弱膽小,設計殺了刺客後還撲進他懷裡害怕地哭,可他卻笃定她會帶自己逃出去。
春風吹拂衣袂,那長長的絲縧飄落在掌心,他毫無猶豫收攏五指握住。
正如當初墜崖那時,選擇将她護到懷裡。
疾馳一陣後,馬駒在一條小河邊停下,徐妙宜收緊缰繩,淺笑着問:“我學得快不快?”
“很快。”衛栩翻身下馬,習慣性伸出雙臂去接她。
“我自己可以下來。”
徐妙宜踩着馬镫穩穩當當落地,又輕撫白駒的頭,“乖朔雪,去吃點草,喝點水吧。”
白駒發出一聲嘶鳴,溫柔注目新主人,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衛栩牽過缰繩,将它拴在木樁上。
遠處盛開着許多不知名的粉紫色小花,徐妙宜朝那裡走去,驚訝道:“這片草原好大。”
“這是軍馬場,左右各綿延百餘裡。”衛栩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特意向李将軍申請,帶你來此處。”
徐妙宜摘下小花,“你的騎術這麼好,是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衛栩俯身,幫她摘花,“我投軍之前,為了謀生,曾在馬場待過兩年。”
他投軍已是十年前的事,再往前推,那得多早了。
徐妙宜驚詫,“那會兒你才多大?你家裡人呢?”
“我額吉在我十二歲時便過世了,從那以後隻剩下我和阿珩。”衛栩解釋,“額吉,你們中原話裡母親的意思,我母親是迦葉人,但她很早便來了涼州定居,在這裡長大。我送她回涼州安葬,此後一直呆在這裡。”
他沒有提起父親,也沒有提到其他親眷,想必是早已不在人世,徐妙宜心中泛起一絲酸楚,覺得自己太過貿然,不該問及這些傷心事。
衛栩将摘好的花遞給她,“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她擡眸望着他,猶豫許久,又問:“你當初為什麼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