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子大了,敢讓朕走。”霍玄琚哼了一聲,又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嫌朕髒?”
蘇知霭咋舌,臉上差點哭笑不得,明知道還要問出來,豈不是存心讓人不能回答。
不過再難都不能表現出來,蘇知霭當即委委屈屈撇開頭去,道:“妾怎敢?”
霍玄琚聽後一時沒有說話。
他還是像往常那樣拿着她的一絡頭發,在手指上繞着玩兒。
許久之後,蘇知霭才聽他說道:“咱倆誰也别嫌棄誰。”
蘇知霭心下自是不屑,她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論?她與陸庭是拜過天地高堂的正經夫妻,名正言順,他不幹不淨地插進來,難道還想嫌棄她?
就在她無言腹诽之際,霍玄琚又忽然問道:“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于這個問題,蘇知霭早知他一定會問,也早已在心裡翻來覆去答了無數次,于是立刻說道:“皇後娘娘聽說陛下和太後娘娘吵架,便來看一看陛下,她要進去,妾怎敢阻攔?”
霍玄琚含着笑看着她,意味不明。
“好吧,朕就先饒了你。”
蘇知霭沒想到霍玄琚如此輕易就揭了過去,不過轉念一想,他不過随口一問,難道還要裝什麼貞潔烈夫嗎?
雖然是她做下的局,但總歸也是他做了那種事,竟還要他饒了她?
蘇知霭把頭發從他手裡扯出來,臉色冷下來:“陛下怎麼就不問問妾委不委屈?”
“隻有委屈,沒有難受?”霍玄琚反問。
自然是沒有難受,也沒有委屈的,蘇知霭心裡說着一番話,嘴上卻說出另一番話:“若不是陛下自己來了,妾都不想理陛下了,還有捧露台這裡的寝殿,妾也……”
她的話哽住。
霍玄琚挑了挑眉,晨光中一雙鳳眸顯得迷離豔麗,道:“知道了,捧露台又不是瑤光園最好的宮殿,朕再賜你住一處便是,清淵殿如何?”
“妾不敢住,”蘇知霭懶洋洋拒絕道,“不如回蘭林殿去罷,這些時日外面總說是妾引誘陛下不思朝政,妾可承受不了流言蜚語了。”
“你不怕了?”
“若那鬼要再來,又豈是妾躲到瑤光園就躲得掉的?”她笑道,“妾已經想通了,她想來就來罷。”
***
随着蘇知霭搬回蘭林殿,禁中對于她的議論也終于漸漸平息下來,然而宮城高高的宮牆内永遠不缺新鮮的事情,人們又換過别的話茬去。
那夜喬蓉去捧露台的事還是悄悄傳了開去,也不知是誰的嘴,總之捧露台那麼多宮人,誰都有可能,也不能僅僅因這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治罪,更多的是聽者自己意會。
喬蓉也知宮裡的嘴是堵不住的,她已閉門不出多日,也不知是避開這些風言風語,還是害怕霍玄琚發怒。
而霍玄琚就像從未發生過什麼似的,那夜也未曾被人欺瞞,喬蓉沒有再出現,他也沒有追究的意思。
反而是郦太後發了好大的火。
她叫來蘇知霭,問她:“那晚究竟怎麼回事?”
蘇知霭仍是像回答霍玄琚一樣回答郦太後。
但郦太後明顯沒有霍玄琚那麼容易被她打發,她冷笑道:“莫不是你們一起做了局,故意利用哀家和陛下吵架,讓皇後趁虛而入。”
“臣妾怎麼敢呢?”蘇知霭慌忙辯解道,“皇後娘娘那樣厭惡臣妾,從臣妾眼皮子底下搶了人也就算了,怎麼可能來找臣妾幫忙呢?”
聞言,郦太後一時倒沉默了,雖說霍玄琚是兒子,喬蓉是兒媳,夫妻行房也是天經地義,但自從聽說了這事,郦太後便如鲠在喉,幾天都吃不下睡不好。
喬蓉眼看着就要和喬家一起完蛋了,霍玄琚也不喜她,怎麼又斜裡出來了這一出?
郦太後又問:“那夜陛下是清醒的,還是醉了的?”
“臣妾離開時陛下還睡着,後來皇後娘娘進去,就不得而知了,”蘇知霭故意頓了頓,“不過陛下的酒量好,平日裡酒醒得也快,那日因為和太後娘娘争了幾句是多喝了一些,但……”
郦太後沉着臉不說話。
一旁的郦青宜見狀便道:“還是皇後的算盤打得好,自己不出面不勸谏,反而來太後娘娘這裡告狀,引得太後娘娘心焦,又跑去管教兒子,母子失和,她倒在這時鑽了空子,做了這個好人。”
她的眼風掃過低眉順眼的蘇知霭臉上,又笑道:“昭容也是個紙糊出來的,這幾日白擔了罵名,結果還被皇後搶人搶到自己寝宮,哪有寵妃的樣子,你就該和她鬧去才是,哪由得她關上門不出聲?這樣沒臉的事也做得出來,哪還有什麼體統?”
“行了,你少說幾句,你自己又有多有用?”郦太後煩躁地揮揮手,讓蘇知霭先回去,又道,“好好伺候照顧陛下,别再讓他像先前那樣不知節制了。”
比起喬蓉,郦太後這會兒倒又覺得蘇知霭好了,至少在捧露台縱情享樂那也是放在台面上的,人都看得見,不像喬蓉背地裡做文章,倒也不是多厲害,隻是冷不丁地讓人難受,有時也會不小心着了道。
蘇知霭從永壽殿出來,走遠之後令娥擔心地問她:“若太後把皇後叫過去,皇後頂不住把昭容供出去該怎麼辦?”
“她頂不住也得頂,”蘇知霭氣定神閑,一點都不着急,“她主動去找陛下,總比還要來求我幫忙要好,否則可就夠她更難堪的了。”
令娥恍然大悟。
蘇知霭又道:“這事也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太後再生氣被喬蓉當槍使又能怎樣?往好了說,不過就是皇後去看陛下,陛下把她留了下來,況且陛下也沒再說什麼,太後也怕自己沒臉。”
天上揚起紛紛的雪片,落在還沒來得及化開的積雪上,仿佛蓋住了所有聲音,令一切都開始顯得格外安靜。
令娥給蘇知霭撐起傘,在雪中往蘭林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