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然記起了蘇知霭死的那天夜裡,沖天的烈焰染紅了半邊夜空。
這是她一直刻意不想再去回憶的。
那夜霍玄琚沒有坐禦辇,而是行至中途便自己跑了過來,當時安處殿已經全部燃燒起來,光是一波又一波的熱氣都逼得人無法再上前,救火的宮人和侍衛也隻敢在外圍潑水,霍玄琚似乎踉跄了幾步要靠近去,卻立刻被盛逢朔攔住。
“她人呢?她在哪兒?”她聽見霍玄琚在問。
于是她與盛逢朔雙雙跪下,盛逢朔先沒有說話,她害怕盛逢朔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便鼓足勇氣說道:“娘娘趁我們不注意放了火,她自己也沒有出來。”
“誰讓你們不注意的!”霍玄琚厲聲怒斥着,又似是自言自語道,“她怎麼會放火,難道她真的……”
喬蓉怕極了,哀求似的看了盛逢朔一眼,盛逢朔這才道:“是屬下失職,今夜風大,又天幹物燥,火勢起得極快,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桐油和火油的事被盛逢朔一句話抹去,喬蓉終于放心下來。
她哭着跪伏在地,仿佛害怕極了。
淚眼朦胧之中,她看見霍玄琚幾次都要沖到火裡,但都被他們攔住,賈安更是跪下抱住他的腿,拖着不讓他走。
直到郦太後來到,這時大殿的屋頂也被燒得轟然倒塌。
霍玄琚終于安靜了下來。
他應該隻是為了蘇知霭肚子裡的孩子,那時她想,一切都再也無濟于事了,安處殿燒得什麼都不剩了,她的屍骨也找不到,更沒有桐油和火油的痕迹。
過去就過去了。
喬蓉再度站起身,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膝蓋,随後才發覺自己是坐在座上,并非還跪在安處殿前。
“陛下今夜也在蘭林殿嗎?”她問妙霁。
妙霁回答:“許是昨夜鬧得太過,今夜陛下自己宿在嘉德殿。”
喬蓉深吸一口氣便往外走:“随本宮去嘉德殿。”
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今夜找霍玄琚好好說一說這個白氏還有喬家的事,再也不能等了。
“眼下已經很晚了,”妙霁遲疑了一下,但喬蓉已經走到幾步開外,她也隻好跟上,“陛下或許已經歇下了,若是打擾了陛下……”
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最後悄悄搖了搖頭,連忙随喬蓉而去了。
……
嘉德殿。
正殿燭火通明,殿外守衛森嚴,以護殿内之人安危。
今日賈安沒有陪伴霍玄琚左右,而是守在殿門口,遠遠見到喬蓉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賈安皮笑肉不笑地給喬蓉行了禮,喬蓉也不願多搭理他,隻問:“陛下還在忙着政事嗎?本宮要進去看看他。”
“陛下日理萬機,眼下還在看奏章呢!”賈安輕描淡寫就擋了回去,“陛下喜愛清淨,娘娘這會兒進去怕是不妥,不如先回昭陽殿,奴婢自會找機會禀了陛下。”
見賈安如此糊弄她,喬蓉心口的怒火越發高漲,登時揚手一個耳光劈在了賈安臉上。
喬蓉呵斥道:“連你這奴才也敢攔着本宮?不說立刻去回禀了陛下,竟還敢讓本宮回去等着?”
賈安臉上火辣辣地疼,但卻依舊帶着他萬年不變的笑,繼續說道:“皇後娘娘,實在對不住,眼下真的不是進去的好時候。”
喬蓉冷笑一聲,讓身邊帶着的宮人們拉開賈安,自己便要往裡面闖。
嘉德殿門口随侍的内侍們見狀也立刻上前來阻攔,又被喬蓉罵道:“狗一樣的東西也敢來碰本宮?讓開!”
賈安這才揉了一下臉,倒也不說什麼了,隻悄悄給内侍們使了個眼色。
喬蓉就這樣被放了進去。
她一路往裡面而去,原先還帶着些怨怒,可是越走卻越是被壓了下去,漸漸隻剩恐懼。
或許是已經晚了,此時霍玄琚并沒有如賈安所說在外殿看奏章,想必是歇下了。
喬蓉心裡又罵了賈安一句,步子稍稍一停頓,便朝内殿走去。
層層帷帳下,燭光被暈開一圈圈柔和的影子,似乎有人輕笑了一聲,但旋即消失,仿若鬼魅。
喬蓉沒在意,隻以為自己聽錯了,心中有想着一會兒要同霍玄琚說的話,然後一把掀開了面前遮擋着床榻的帷帳。
帷帳後的床帏并沒有放下,一雙眸子透過幽微燭火之光,正直直地望着喬蓉。
喬蓉大驚失色,失聲喊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