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蓉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很是敷衍道:“怎麼會呢?”
于是蘇知霭帶着那幅畫從昭陽殿出來,往蘭林殿方向回去。
她面上既沒憂心焦慮,也沒有憤怒,而是閑庭漫步一般在宮道上走。
按着她以前的性子,不管後面會如何,當即是一定會把畫撕碎了扔在喬蓉臉上的,她今日确實也想這麼做,但卻不會這麼做了。
忍得了一時,才有以後。
否則什麼事都幹不了,反而把自己給賠進去。
什麼用都沒有。
蘇知霭自嘲般地抿唇笑了笑,旁人都沒有察覺。
這時遠遠便見到有人朝這邊過來,對方也同樣瞧見了蘇知霭,似乎因為是偶遇,步子還明顯頓了頓。
不過那停頓并不長,或許也是不能看見蘇知霭便調頭走,那人還是繼續走了過來。
蘇知霭也慢慢走上前去,這時已經能看清楚,來人是宮妃打扮,身邊簇擁着許多宮女内侍,排場比方才坐在昭陽殿的喬蓉并不會小。
這人蘇知霭是沒見過,但她已經猜出來了,十有八九就是郦太後的侄女,賢妃郦青宜。
先前後位空懸,最後霍玄琚在郦陸兩家之間選擇了宮人出身的喬蓉,郦青宜和陸媛如便一同被封了嫔位,隻是很快在郦太後的強烈要求之下,郦青宜又升了位份成了賢妃,反而是陸媛如還一直在昭儀的位置上,陸家也沒有再替她争搶。
郦青宜倒是才走近便笑了起來,還親親熱熱地握住了蘇知霭的手不肯放。
她對着蘇知霭噓寒問暖了幾句,便道:“皇後那裡連好茶都沒有,她那個人又怪沒意思的,不如去我那裡坐坐?”
蘇知霭從善如流。
郦青宜的鳴鸾殿雖規制不如昭陽殿,但内裡卻毫不遜色,宮室華美,用度豪奢,便是連蘇知霭見了也暗暗咋舌。
二人相對坐下,郦青宜也不摒退左右,隻自顧自給蘇知霭倒了茶。
蘇知霭一聞茶湯便知她方才所言不虛,正要品嘗卻聽她道:“皇後為難你了吧?”
她問得直白露骨,蘇知霭也沒想到她真的敢堂而皇之和一個才見了一面的人說喬蓉壞話,一時倒沒了應對之策。
見她愣怔,郦青宜反而覺得她老實,于是看向她的眼神便更多了些憐憫。
蘇知霭迅速在心裡一思量,倒也不瞞了,隻苦笑道:“皇後娘娘讓我繡一幅畫。”
“什麼?讓你繡畫?”郦青宜搖着頭笑起來,“這般小家子氣,果然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蘇知霭隻低頭捧着茶喝。
陸媛如她先前就見過了,今日倒湊巧見了沒見過的郦青宜,能探一探她的脾性倒也不虛此行。
氤氲茶氣之下,郦青宜發髻上的金飾以及各色寶石依舊熠熠生輝,眉間一點殷紅花钿,端的是貴氣豔麗,如同一朵開得正盛的牡丹。
心緒幾番輾轉,蘇知霭放下茶盞,臉上的神情更為收斂起來,猶豫地看了看郦青宜,道:“我也沒想到,皇後娘娘第一回見我就讓我幹這活計,若我繡不好,恐怕就是大罪了,可我隻是一個粗鄙婦人,怎能讓娘娘滿意呢?”
“你倒爽快,”郦青宜歎一聲,又道,“她是皇後,我們也不可不敬她,你隻管去做,不過即便是做的不好,她也不敢對你怎麼樣,上面可還有太後娘娘在。”
話一出口,郦青宜突然想起先前郦太後阻止蘇知霭入宮一事,眼見着蘇知霭臉上憂色更深,便寬慰道:“你放心罷,太後娘娘也隻是一時沒明白過來,我會多幫你在太後娘娘面前美言的。”
郦青宜時常陪伴在郦太後身邊,郦太後的心思她最清楚,對于這位新來的昭容,郦太後确實心結未解,還勒令郦青宜不準與她交往過甚,能不見就不見。
但郦青宜自己不這麼認為。
若是郦太後真是什麼缜密精明之人,年輕時怎會失了聖寵,以至于帶着兒子居于北苑多年,更不會讓她在封後一事上輸給喬蓉一個低賤的宮女,被喬蓉壓在頭上多年。
姑母糊塗,她可不能像她一樣。
再者如今喬蓉明裡暗裡排擠白氏,陸媛如又與白氏關系尴尬,此時若隻有她待白氏不同,白氏被孤立之下怎會不對她心存感激,宮人見了怎會不誇她賢惠大度。
她明明比喬蓉更合适做皇後。
郦青宜按捺下心中雀躍,臉上的笑容越發殷切熱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