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笑的,為哥哥報仇了。
白褚阖了眼,在檀胥的哭聲中。
檀胥将白褚葬在了她和白垣一起種的那棵樹下,看着白褚的屍身,檀胥想把自己也葬下去,就葬在白褚身邊。
生同衾,死同穴,也算他們做了一世夫妻了。
檀胥到底沒有這樣做,因為就在他躺下去的時候,劍鳍族那邊來了信,信上寫到:該回來了,你哥需要你。
檀胥冷笑,在心裡想,是需要我,還是需要我的血?
檀胥從小就知道,他的出生是有預謀的。
他有個大他十三歲同胞哥哥,名喚檀荀,檀荀自小便是萬衆矚目的存在,才華橫溢,學富五車,為人謙遜有禮。
可惜天妒英才,檀荀十二歲那年得了一個怪病,這病需要同胞兄弟姐妹的心頭血作養料,方可能活下去,于是檀胥出生了。
初生嬰孩的心髒最是脆弱,可老族長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平安地活下去,還是毫不猶豫地照着檀胥的心髒刺了下去,若不是薩桑用藥護住了他的心脈,他大概出生那年就死了。
多可悲啊,分明他也是老族長的兒子啊。
檀胥以為,父親無情,母親或許不會,怎麼說他也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可他該知道,老族長和夫人根本沒将他當孩子,他至多是一味藥,一味能救檀荀的良藥。
既是良藥,自然不可能隻用一次,檀胥自出生以來,就日日都要吃那些補血的東西,還被老族長勒令不許練劍,因為練劍會受傷,他們不舍得浪費兒子任何一滴藥。
檀胥幼時還天真地以為,父族母族是為了他好,所以獻血的時候格外積極,他以為隻要自己乖一點,他們就會多愛他一點。
直到他漸漸長大,才明白父族母族一直都是在利用他,他就不在乎他們的愛了,反正得到的都是假的,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
後來他也學會了利用自己威脅他們,比如,他每次想練劍的時候,就會拿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發瘋般說道“不讓練劍就我去死”之類的話,久而久之,他就可以練劍了。
他有時候甚至會慶幸,幸好他們需要他的血。
但他偶爾也會厭惡他的血,想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是轉念一想,他死了,他們還會再生一個,繼續禍害。
畢竟在他們心裡,無論再生多少個,他們的孩子,始終隻有檀荀一個。
該做個了結了。
檀胥回了巢,剛進入劍鳍宮,便收到了他母族盈藹的一巴掌。
“做什麼回來的這樣晚?你是要害死你哥嗎?”
檀胥沒說話,一直盯着像潑婦一樣的盈藹,盯得她有些心虛,卻用更尖銳的聲音罵道:“怎麼?這眼神是想要殺了我嗎?别忘是誰生你養你,當真是越大越難管教。”
“好了,既然回來了,就去做準備吧。”檀胥的父族檀霁适時出來,像一個和事佬,如果忽略對話,大概會以為這是一個慈父在阻止母親責罰混賬的兒子。
檀胥還沒有動,這下連檀霁都坐不住了,“你這樣,是有話說?”
檀胥終于有了點反應,他揉了揉腫起的半邊臉,冷笑道:“做什麼準備啊?是你們死後的準備,還是将劍鳍族傳給我的準備?”
檀霁和盈藹愣住了,意料之中的反應。
半天,檀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放肆!你……你……你這是要弑父嗎?你眼裡心裡,還有我這個父族嗎?”
“那你眼裡心裡,又何時有過我這個兒子?你還記得我是你兒子嗎?”
“你這叫什麼話?從小到大,我可曾虧過你吃穿?上了趟岸,就成白眼狼了,若不是你哥哥身子不好,你以為輪得到你上岸嗎?”檀霁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
“是啊,你也知道大哥身子不好,所以劍鳍族,隻能交給我。”檀胥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
檀霁氣得胡子都在抖,卻又不能真的殺了檀胥,檀荀還在等着他的血。
“夠了,這些話我今日就當作沒聽過,日後不要再說了。”檀霁還在強行挽尊。
“為什麼要當做沒聽過?”檀胥連笑都不願意笑了,邊走邊說,“我就是要讓你聽得真真切切,你到底養了我這麼多年,我總得讓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吧。”
話說完,檀胥也剛好走到檀霁身前,毫不猶豫,抽檢刺死了檀霁。
一旁的盈藹吓得腿軟,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想盡量不驚動檀胥,可那又怎麼可能呢?
檀胥拖着帶血的長劍,一步一步走向盈藹,盈藹慌了,口中不斷重複着“我是你母族,你不能殺了我”這幾個字。
這幾個字檀胥早就聽煩了,于是眼都不眨地将長劍插進了盈藹的心口。
而這一幕,剛好被“誤入”的檀荀看到了。
檀荀許久沒得到血,還以為是檀胥用了什麼手段讓檀霁心軟了,這怎麼行?于是他掐準時間,想賣個慘以博得檀霁的心疼,沒想到剛進來就看到檀胥手刃父母的場景。
看到這個場景,檀荀先是一驚,随後大喜,等了多年,沒想到卻是這個讨人厭的弟弟送他登上了族長之位。
可檀荀沒想到,檀胥的最終目标,其實是他。
直到看見檀胥拿着劍朝他走來,檀荀才想起逃跑,可一個病秧子,如何能跑得過檀胥?
檀胥此時就像一個索命的無常,緊跟在檀荀身後,玩兒似的,挑破了檀荀的腳筋。
“弟弟……弟弟……我的好弟弟,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是父族母族逼着我喝下你的血,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啊!”
看着檀荀這副虛僞的嘴臉,檀胥笑了,“從未想過要害我?大哥說出這樣的謊話,也不怕遭天譴嗎?”
檀荀本是天之驕子,可大病之後記憶力便日漸衰退,他把這一切,都歸罪于檀胥的血。
于是他總會找人去欺負檀胥,事後又假惺惺地跑去保護檀胥,讓檀胥更加死心塌地為他獻血。
戲做久了,大概他自己都當真了吧。
可他不知道,檀胥早就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但檀胥沒說,也懶得說。
“大哥,你病了,就該好好養病,劍鳍族就交給我吧。”
說罷,揮劍将檀荀斬殺。
一夜之間,劍鳍族易主,檀胥殺光了所有檀霁和檀荀的黨羽,坐穩了劍鳍族族長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