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放下何庥,用沾了血的手擦了擦臉上未幹的淚,秀氣的臉上便留下了痕迹。
“容娣,你的人都沒用了,你還打算一直躲下去嗎?你就這般懦弱,這般不敢面對嗎?”沈洛高聲質問道。
話音剛落,背後嗖嗖而過的風便警示着沈洛,沈洛反身一揮,容娣連人帶刀飛出去幾米遠。
待容娣站定,兩人的鬥争才算正式開始。
隻見沈洛滑步向前,利劍直指容娣要害,容娣及時擡刀抵住利劍,才沒有叫劍刃直接劃破喉管。
容娣甩開喉前的長劍,眼神一凜,執刀前攻。
容娣攻擊的動作太大,腰上還未好全的傷口撕裂,滲着血,疼得連眨眼的動作都尤為緩慢。
受傷前的容娣都不是沈洛的對手,更何況是受傷後的容娣。
沈洛瞅準容娣眨眼的間隙,一劍劃傷容娣的大腿,容娣站立不住,撐着刀單膝跪下。
再擡頭時,長劍已經架在容娣的脖子上了。
“我真的好想殺了你。”沈洛哽咽着說道:“你害死了我父族母族,我那麼多族人,還有何庥,他們都因你而死,你真的該死。”
劍刃一轉,便可直取容娣性命,但沈洛沒有動手,而是說:“就這麼讓你死了,實在太便宜你了,你身上的罪孽、你犯下的錯,萬死都不能贖清,我要你活着忏悔,我要你活着贖罪!”
說罷,沈洛放下了劍,轉身想去安葬何庥,可沒走幾步,便聽到“噗呲”一聲,同何庥死前被刺的聲音一樣。
沈洛瞪大了眼睛,他轉頭看去,看到容娣倒在血泊中,胸口上插着一把長劍,正是沈洛方才丢的那一把。
沈洛急忙跑到容娣身邊,幫她壓住噴血的傷口,盡管他知道這無濟于事。
“容娣,你别死,你别死,你還要贖罪呢!你要活着!”沈洛說。
容娣搖着頭,露出了笑容,這是一個純粹的、不帶任何目的性的笑容。
“二公子……對不起……我沒臉再……再活着了,來日你回了……鲛族,入了宗祠,見了……你父族母族,麻煩……代我傳達一句……抱歉……”
容娣最終還是死了,死而瞑目,走的很安詳。
她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不瞑目的,是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是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是真正愛她的人。
可惜啊,真正愛她的人,被她親手害死了……
沈洛抱起容娣,往後山走去,打算安葬完容娣之後再回來接何庥,可他剛站起來,體内的靈力就突然躁動起來,好像是受到什麼東西影響。
就在這時,容娣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從指尖到手臂再到胳膊,她的身體在一點一點消失。
不過須臾,容娣就完全消失了,若不是地上仍殘留着血迹,沈洛差點就要以為剛才經曆的一切都是幻覺了。
容娣的肉身雖然消失殆盡了,但她的内丹卻依舊好好的,正幽幽地飄在沈洛前方。
沈洛好像中邪了一般,右手不受控制地緩緩上擡,直至指尖觸碰到懸空的内丹。
隻是輕輕一點,那内丹就順着沈洛的指尖流入他的靈髓,“安營紮寨”。
與此同時,沈洛體内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靈力,範圍擴至整個院子,凡範圍内凡人全部被篡改了記憶。
這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
沈洛也因為這股強大的靈力,眸色短暫地變回了墨綠色。
但很快,躁動的靈力平息下來,眸色又變成了凡人的棕黑色,沈洛仍舊是靈力盡失的狀态。
而從容娣消失到眸色突變的這一段時間裡,沈洛腦子裡隻在想一件事。
若是弘朗此時趕到瞧見了這些他不該看到的東西,自己該怎麼辦?
殺了他?
沈洛心裡出現了動搖。
依照他們鲛族的規矩,若是被岸上的人發現身份,必須殺其滅口。
可是……那些人是無辜的呀。
那些人也不全都是壞的吧。
沈洛才吸收了一顆内丹,身體還處在排異狀态,虛弱無比,也沒心思想别的,于是這大逆不道的想法還未出世,就被迫扼殺在搖籃裡了。
其實方才那一場景,沈洛隻在古書上見過,書上說,若是一個鲛族人自尋了短見,那麼他的内丹就會化作靈力流入他指定的人或是他死後第一個碰他的人體内。
隻是這麼多年,沈洛都沒有見過那樣的場景,今日也算是叫他開了眼。
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安葬好何庥,再來收拾這些斷了手腳的惡人。
沈洛篡改了他們的記憶,他們會一口咬定順哥就是他們的主使,也會徹底忘卻容娣的一切,如此也掩埋了鲛族的秘密。
隻待弘朗帶着官府的人來到這裡,便可将這些挨千刀的繩之以法了。
戌時,弘朗循着沈洛留下的記号找到了院子,他後面還跟着二十來人。
一進院子,入目的便是一條血淋淋的胳膊,然後才是沈洛那張妖豔美絕的臉。
沈洛的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剛哭過,眼角還殘留着淚珠。
弘朗走到沈洛身邊坐下,什麼也不說,就隻是靜靜坐着。
弘朗不說話,沈洛也不說話,兩人坐在台階上,靜靜地看着官府的人用手枷铐走那些犯人。
大約一盞茶之後,官府的人全都撤走了,院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弘朗才開口說第一句話:“你的傷……要緊嗎?”
沈洛沒有回答他,專心緻志地把玩着地上的石頭,弘朗也不催他,耐心十足地在一旁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沈洛終于說話了,卻也不是回答弘朗的問題,“何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