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是想歇一會兒,沒有說話,而是抓了一把粉末灑向地面,神奇的是,那粉末一接觸到地面就消失不見了,如果不是那人手上殘留的痕迹,沈洛甚至以為那人方才并未灑那粉末。
“難怪那些富人毫無察覺。”沈洛喃喃道。
“不過既是毫無痕迹,他們又是如何找到的?”沈洛心裡隐隐不安。
“邊走邊說吧。”那人說罷轉身就走,也不管沈洛跟沒跟上,自顧自說道:“當家的煉了兩類蠱蟲,其中一類以吸食這種粉末為生,會指引持有者尋找粉末,每個為他做事的人身上都有這種蠱蟲。”
“如果你那位朋友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找得到。”那人補充道。
沈洛心下一沉,這熟悉的方法,正是鲛族自創的追蹤術,因為此術與一般的追蹤術比起來,損耗的靈力要少很多,所以鲛族上下大多都用這個。
隻是……鲛族的自創術,那個所謂的當家之人是如何會使的?
莫非那當家的是鲛族人?那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不過沈洛現在更想知道另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另一類蠱蟲呢?是用來控制你們的嗎?”
“嗯。”
“這就是那些女孩不敢告密的原因吧。”
那人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抿着嘴沒有說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洛說:“不說清楚我很難幫你。”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靜默了一會兒,他們不知道何時進入了一片荒野,那人不說話,沈洛也沒有催他,路上隻有錯雜的腳步聲和呼嘯的風聲。
可這分明沒有風。
那人終于開口了,“他們逼我們服下蠱蟲,告訴我們每個月必須吃解藥,否則後果很嚴重,而且吃解藥的時間不定,就是防止我們逃跑。”
“什麼後果?”
“他們說會死。”那人說“死”的時候面上帶着難以掩飾的輕蔑,“他們撒謊。”
“你怎麼知道?”
“有次我逃跑,不巧,正好是吃解藥的日子,那時我渾身發燙,四肢無力,甚至會嘔血,費心費力尋了個山洞才堪堪躲過他們的搜捕,我以為我要死了。”
那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但沈洛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果不其然,那人緩了一會兒又接着說。
“但我沒死,第二天清晨我就好了,我才意識到那蠱蟲沒毒,于是想就此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結果還是被抓到了。他們把我帶回去狠狠打了我一頓,還派了好些人跟着我,如果不是這幾年我安分了許多,那些跟着我的人又耍懶,這次隻跟來了一個,不然我絕不敢貿然向你求救。”
“你如何斷定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你身上沒有香。”那人說。
“什麼意思?”
那人解釋道:“跟他們接觸過的人身上都會帶着一種奇怪的香味,你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香?鲛族制藥、制蠱、制兵器的高手比比皆是,但制香的高手沈洛隻知道一個。
隻是那位高手在沈洛出生之前就被逐出了鲛族,據說,罪名是以生人煉香。
總之沈洛隻聽過那人的威名,卻從未見過那人的真容,甚至不明雌雄。
隻知道……那人好像姓容。
若當真是那位容大人,恐怕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那弘朗怎麼辦?
沈洛不自覺地想到了弘朗,意識到思想跑偏了之後忙甩了甩頭,企圖把這些想法抛諸腦後,可他越是這樣,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弘朗。
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沈洛決定和那人聊會天,權當是放松心情。
“你們那個院子裡,有幾個像你這樣的孩子?”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個孩子?”那人臉上沒什麼表情,沈洛卻從他的語氣中品出一絲煩躁。
糟糕,心情沒放松成,倒是觸到人家逆鱗了。
“你很排斥孩子這個身份嗎?”
“排斥?我羨慕都來不及。”那人長歎了一口氣,自嘲地說道:“你說我是個孩子,可我卻從未經曆過一個正常孩子應該經曆的事。别的孩子在學堂裡學着禮義廉恥,我卻被迫去偷去搶;别的孩子在爹娘懷裡撒嬌讨賞,我卻因為沒有及時服用解藥而生不如死。你說,經曆了這樣的事,我還算是孩子嗎?”
沈洛沉默了,良久沒有說話。
或許是因為那人态度淡漠卻字字誅心,沈洛心中酸澀無比,他好像知道沈寞何故性情大變了——這樣可憐又無可奈何的事看的多了,便是菩薩的心腸也會麻木吧。
他們不是神仙,終究救不了所有人。
後來的一路沈洛都沒有再說話,而是思考現在的處境。
沈洛如今靈力全無,他隻能寄希望于那位容大人探出他的身份,然後束手就擒,乖乖回鲛族受審,不過顯然,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