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深處,鲛人沈洛拿着木埙依舊在吹,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一把搶過木埙,摔了個粉碎。
這男人來得突然,可沈洛也隻是表現出被吓到的樣子,不敢多言半句,生怕把這男人激怒了,他會做出什麼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這男人是沈洛的兄長,最年輕的鲛族族長——沈寞,在五大海族中是出了名的嚴厲。
“你可知,今日乃月圓之日。”沈寞故意壓低了聲音,但仍能從語氣中聽出他的憤怒。
“知道。”沈洛除了回答沈寞的問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你可知,月圓之日是你功力最弱之時。”
“知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可知你還有僅僅半個時辰便要上岸?”
沈洛實在不敢再回答,因為他從他兄長的語氣中聽到了不止憤怒。
“怎麼,是不知道嗎?那好,為兄就再同你說一遍,還有半個時辰,你就要上岸了。上岸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全族人都因為你要上岸的事茶飯不思,你倒好,竟還有閑心吹你那木埙!”沈寞實在忍不下去了,說到越後面,竟有些嘶吼。
“我……本就沒想過要上岸……”
“什麼?……這豈是你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的嗎?你作為鲛族二公子,不為鲛族添光便罷了,竟還惹出那麼多亂子,你當真覺得你是我弟弟,我便不敢罰你了嗎。”
“這鲛族二公子是我想當的嗎?”沈洛也不甘示弱,反駁道:“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你都從未問過我的意願,無論是做鲛族二公子,還是上岸……你不過問我的意願也就罷了,還反對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喜歡吹埙!兄長……不,族長,有時候……我倒真希望我不是你的弟弟。”
“……”沈寞被怼得啞口無言,其實他深知,沈洛這個二公子當的是極不痛快,但沒辦法,這世上總有他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
也許……他長大就會明白了。
“罷了……昨日與你說的,上岸後切忌做的事,定要謹記,你可記住了?”
沈洛又變得一言不發,沈寞便厲聲問道:“可記住了?”
“不敢忘。”
“你既已清楚,那我也不便多說,回去收拾收拾,馬上上岸了。”沈寞并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不論說什麼,沈洛現在也聽不進去了。
沈洛點了點頭,便轉身向房間走去。
“一切可準備妥當了?”沈寞問。
“回主子,早已準備妥當。”回答的人是鲛族守衛長,也是沈寞的貼身侍衛格桑。
“那便好,讓阿洛萬事小心,父族母族去的早,阿垣又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屬下明白。”
“按照規矩,我不得給阿洛送行,你亦不可伴他上岸。這樣,你與他一同出發,待他魚尾化成人腿後,你便回來吧。”
“可……”
“他總要經曆這些,随他去罷。”
“遵命。”
不多時,沈洛就收拾好了,他換了件晴山色的衣服,用一條月白色的發帶随意地将頭發绾起,兩額鬓發随風而動,左眉下的一顆黑痣時隐時現,一雙墨綠色的瞳仁在殿内燭火的照耀下,透出與自身清冷氣質截然不同的妖魅。
沈洛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沈寞則立刻離開了大殿。
“兄長……還在因我方才的事惱火。”
“二公子多慮了,按照規矩,主子是不可伴二公子您上岸的。”
“是嗎……他現在可不像已經消火了的樣子。”
格桑沒有回答,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一副“你定要相信我”的模樣。
“二公子,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主子或許隻是累了。”
“嗯……他的确很累。”
其實沈洛心裡明白,他的兄長從來不輕松,沈寞當上族長時也不過二十出頭,一手拉扯他長大。
其實沈寞本不是這樣的人,但不知為何,他上岸回來之後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暴躁易怒,冷漠至極,竟然忘了今日是父族母族的……忌日。
也就隻有如今的劍鳍族族長知道當年岸上發生了什麼。
沈洛遊至東海深處時,臉上的鲛鱗開始淡化,鲛尾慢慢消失,身體由内向外散發出耀眼白光,雙腿逐漸形成,不過尚有幾片鲛鱗附着于股上,墨綠色的瞳仁逐漸變成和凡人一樣的棕黑色。
沈洛揮了揮手,一雙白色的鞋子就出現在手中,他穿好鞋子,又走了兩步,正好合腳。
又往上遊了幾裡,格桑突然駐足不前。
“二公子,接下來的路,您要自己走。”
“我知道,規矩嘛。”
“二公子,一路小心。”
“知道了,你回吧。”随後,沈洛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格桑見二公子走了,自己也沒有久待,待二公子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便也回鲛宮了。
格桑走遠後,從礁石後遊出一條劍魚。隻見其飛速轉動身體,在礁石旁掀起漩渦,轉瞬間,劍魚化作一位翩翩公子,嘴鳍化為利劍被緊握手中。
此人名檀胥,是劍鳍族族長,也是五大海族之一,其餘就為鲛族、鲨族、鲸族以及水龍族。
五大海族表面相互扶持,實則貌合神離,皆有心思,尤其鲛族與劍鳍族,出了名的不合。
今日倒被他鑽了空子,格桑前腳剛走,他後腳便想偷襲沈洛,挫挫鲛族的銳氣。
隻可憐沈洛還沉浸在失落之中,快上岸時,卻突然一把利劍由背部刺穿,穿透衣裳,穿過腹部。
檀胥見計謀得逞,即立刻化為劍魚形态,桃之夭夭了。
沈洛盡力捂住傷口,試着用鲛術自我修複,怎奈傷口太深,使其靈力銳減,隻能修複後背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