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選定了雒陽,“溫侯緩緩開口,目光掃過帳中衆臣,“這座承載着四百年漢室氣運的天下之中,将成為我們高築牆、廣積糧的基石。“
陳宮捋着胡須,若有所思:“溫侯所言極是。雒陽雖經董卓之火,卻仍有血脈相連的百姓在此生存。若能善加撫恤,加上長安難民的不斷湧入,這座古都定能重現生機。“
聽到這裡,呂小布微微點頭,心中暗自盤算:“明年,興平二年,李傕殺樊稠之後,涼州軍内部的争鬥将徹底爆發。李傕與郭汜為争權内讧,長安的局勢勢必更加混亂,甚至難以收拾。到那時,大量難民必然會從長安逃往雒陽。而若我們能趁此良機,奉天子以令不臣,将皇帝接至雒陽,再輔以文武百官輔佐朝綱。如此一來,不但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掌握大義之名,而且文武百官也會帶來大量人口。更能穩固我等在雒陽的地位。”
“獻帝回遷......“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縷曙光。不僅是天子,更有那些流離失所的文武百官。其中,就有那位注定要在曆史長河中留下千古絕唱的才女——蔡琰。
呂小布凝視着帳中搖曳的燈火,那微弱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時空的迷霧,照亮了曆史長河中未曾發生的悲劇。他的心神恍惚間,仿佛聽見了一曲凄婉的《胡笳十八拍》,那聲聲哀怨,如同草原上嗚咽的秋風,訴說着一位漢家才女即将遭遇的苦難。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風的嗚咽聲與狼的低吼。蔡琰的身影在風中顯得單薄而孤獨,她的身上披着粗糙的氈衣,手中提着一個陳舊的水囊,緩緩地走向遠處的羊群。周圍盡是陌生的語言與冷漠的目光,她的腳步沉重,卻又顯得堅毅。
清晨的寒風将她臉頰凍得發紅,然而比風更冷的,是匈奴王庭中那些蔑視與輕侮的眼神。她是戰敗後被擄掠的俘虜,盡管身為漢家的才女,曾在書香門第中吟詩撫琴,但在這片蠻荒之地,她不過是一個被迫為奴的異鄉人。她每日清晨都要從帳篷中早早起來,穿過草原,去照料匈奴貴族的牲畜,或者為他們釀酒、縫衣。曾經柔嫩的雙手,如今已經布滿了粗糙的裂口。
然而,蔡琰從未屈服于命運。夜晚,她會在篝火旁坐下,捧起一支胡笳,靜靜地吹奏。那音符低沉而悠長,如同大漠的月光灑在寂靜的原野上,又如黃河滾滾的浪潮,翻湧着無盡的思念。每當樂聲響起,匈奴人也會暫時停止喧嚣,甚至露出些許迷惑或敬畏的神情。蔡琰的音樂不屬于匈奴草原,而是屬于千裡之外的中原,屬于她内心那從未熄滅的故土情懷。
有時,她會倚着帳篷的木柱,望向天邊的明月。她仿佛能看見長安的宮阙,能聽見遠處家鄉的鐘鼓聲,甚至還能嗅到春日江南梅花的幽香。可她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幻覺。現實是冰冷的,她被困在這片異鄉的土地上,四周的每一寸土壤、每一縷風,都在提醒着她,她已是匈奴的“财物”,一個徹底被剝奪了自由的女子。
她也時常聽到匈奴女子們的嘲笑:“你吹得再美的胡笳,也不過是為我們取樂罷了。忘了你的中原吧,這裡才是你的歸宿。”蔡琰的内心被這些話刺痛,卻也更為堅定。她明白,自己的身體或許被束縛,但她的靈魂始終在高天之上翺翔。她用胡笳訴說着思念,用歌聲記下自己的痛苦和希望——這些都将成為她的武器,抵抗這荒涼的命運。
草原的冬天格外漫長。蔡琰在漫天飛雪中行走,她的腳印被風雪迅速掩埋,仿佛她的存在本身也被這片土地所遺忘。然而,她在心中默念着漢家的詩句,用每一個音節支撐着自己的信念。即便身陷囹圄,她依舊保留着作為漢家女子的尊嚴與自豪。
呂小布想象中的畫面漸漸模糊,燈火的微光重新拉回了他的思緒。他站在原地,心情沉重,仿佛那片草原上的風也吹進了他的胸膛。他喃喃道:“蔡琰……若這亂世注定讓你蒙受如此苦難,我該如何讓曆史為你贖回尊嚴?”
“東風吹破漢關山,五原關外胡塵飛。
孤兒流落邊塞苦,十載浮萍寄人籬。
胡笳聲動邊雲起,萬裡鄉關在何處?
東風不度玉門關,白草連天無盡時......“
這首尚未寫就的詩句在他心中回蕩。那是蔡琰未來将在塞外寫下的心靈呐喊,是她對故土的思念,對命運的抗争。十二年的異域生活,将會把這位飽讀詩書的漢家才女推入怎樣的深淵?
呂小布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在這個禮崩樂壞的亂世,女子往往是最無辜的受害者。特别是在戰亂之時,她們的命運比男子更加凄慘。而蔡琰,這位承載着漢家文脈的才女,更不該承受這樣的劫難。
“不!”呂小布在心中怒吼,胸口像被重錘擊中般悶痛。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連肩甲上的血紋似乎都更為鮮豔。“這樣的命運,不該降臨在任何一個漢家女子身上,更不該讓蔡琰承受這般苦難!”這些情緒像火山般翻湧,卻硬生生被他壓在心底,沒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