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現在這不是一件東西,是一個遼闊悠久的地域。
雖然名聲不怎麼好聽,那也不能讓趙蘭塵和江弄疏百無休止,鬥得瘡痍破碎。
鑒于她倆再加一個宋霜溪,早将一些地域囊入多年,穆安羽收束權勢的方式,來得十分另辟蹊徑。
十一月末,羽淵所有從前無主的地域,譬如悠星曾經生活的地帶,俱被穆安羽悄無聲息地納下。
初始羽淵族的人沒在意,以為不過是三足鼎立良久後,又一個新生勢力積攢多年,冉冉升起。羽淵分裂許久,素日這些無主之地惶惶恐戰,如今有人來掌管他們,反倒詭異地放下心。
随後穆安羽不動聲色地遊走其中刷臉,一如澄将明于洛易城,窮山僻水一帶的荒民和妖,短短倆月内便記住了這個清婉的身影,隻是為了方便,她行世用的是母親取的那個名字,離鸢。
籌計怎麼收網的那天,穆安羽去了一趟暗域,沒待多久,墟水那一端突然飛來幾隻流螢,這是有人來的标志。
穆安羽走到墟水旁,朦胧霧氣中,一個影子正站在對岸,宋霜溪的嗓音透過霧氣傳來:“穆安羽,有空嗎?”
穆安羽隔着大霧揮一揮袖,橫螢舟溯到她面前。
宋霜溪擡腳踏上,然而剛渡到河心,舟停下不走了。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宋霜溪仿佛早有所料,歎口氣:“我是真心想幫你。”
“我知道,”穆安羽站在她對面微笑,“我知道宋姑娘隻要不涉及衫青的事,就一向是個好人。”
宋霜溪挑眉:“那為何不讓我前進?”
穆安羽看着她,突然心念動了一動。“宋霜溪,這樣,你先下來走兩步,告訴我肉身踩在這墟水中,是不是真的很痛?”
“然後你不管說什麼,”她道,“我都可以考慮。”
宋霜溪:??
她愣了愣,随後語氣柔和:“穆安羽,你終于瘋了嗎?”
“倒不是不能答應,”頓了頓,她說,“隻是若我提出什麼過分的條件,你當真能答應?可别诓我。”
穆安羽彎唇:“我說了你是個好人,好人怎麼會提出太過分的條件呢?”
“也不全然是個好人,”宋霜溪抱肘,不鹹不淡,“我也是弄死過人的。”
“我知道嘛,你第一次算計我,在翎陽郊西将我騙到江弄疏那棟屋子裡時,我就知道你為了衫青,殺過一個想要背叛你的人,”穆安羽懶懶點頭,“那個人想将你收集到的衫青魂魄全部偷走提升修為,你生氣,可以理解。除此之外呢?”
那還真沒有了。
因着特殊的成長經曆,影春城在锢夜殿和離北府中,算是最和平安定的一個地區,宋霜溪将所有人都顧及得好好的。
這樣的角色來找自己,穆安羽自是歡迎,收了語氣,不扯犢子了:“宋姑娘,說你的目的吧。”
宋霜溪站在橫螢舟上:“近日你收回的那些地域數量衆多,但你可發現,俱是分散的各地,若锢夜殿或離北府有所動作,臨時很難集結,你需要一支實力可靠的暗衛,幫你盯住趙蘭塵和江弄疏二人,以備不時之需。”
穆安羽:“所以?”
宋霜溪冷靜:“這個忙,影春城可以幫。”
穆安羽新奇:“我記得你答應過江弄疏,若逢大事,影春城必偏向她那一邊,況且,影春城曆年的傳統都是中立,這麼做,不算違諾?”
宋霜溪平淡:“是有這回事,但眼下不是沒逢大事嗎?”
穆安羽:……
好有道理哦。
“你要什麼?”
宋霜溪一字一頓:“冰惑絲。”
穆安羽了然:“為衫青求的?”
宋霜溪沒否認:“對。”
穆安羽将流螢驅散,橫螢舟沿着蕩漾的來路歸岸,自己則穿過墟水,站到宋霜溪眼前。
“能給你,”她說,“不過你要這東西作甚?”
宋霜溪坦蕩看着她:“你知道的,秦徽媞死前,我曾設計用遊夜為衫青補上缺失的一魄,最近暗域遊夜不太平,我們羽淵的遊夜,雖有織離潭、流淵和暗域三大地之分,然而上古一體,多少相連,我擔憂衫青體内濁氣會因此滋生,這冰惑絲,是壓制濁氣的好東西。”
的确是好東西,在使用燃魄燈前,陸瑞凝都是以冰惑絲壓制居多,可她為了刺破陸為英年初一困住她的陣法,将體内冰惑絲抽出,大多都已毀去。如今世間,僅存的孤物,隻怕唯獨軒轅海内還能尋了。
穆安羽絕不會堂皇公之地打開軒轅海,好在宋霜溪提條件在先,可供她輾轉的餘地還有太多:“可以,但我我不要你派人盯梢锢夜殿和離北府,我要你幫我看住墟水西北部。”
宋霜溪疑惑:“此舉何意?”
“你可聽說東玄洛易魔印現世一事?魔印本體就在墟水這邊的暗域,江弄疏是在西北部把它放出來的。”穆安羽平靜,“她和趙蘭塵明面上對所有人都呈現出不能進暗域的模樣,可我不信她們真的一點手段都沒有,眼下之所以不做,想來隻是顧及潛在。若真讓任何一人得了手,必定會在以後壓迫對方,屆時影春城也不能獨善其身,遑論你和衫青的平靜生活了,宋姑娘,幫我就是幫你自己,這件事的結局,你也不想看到吧?”
宋霜溪默了須臾:“成交。”
穆安羽勾唇:“爽快。”
她擡腳打算跨上橫螢舟,宋霜溪黑瞳跟着她轉了轉,忽然福至心靈,别有所感:“你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世,我觀你近日所為,是有要将羽淵收回的意思——既這樣,為何要先挑那些窮山僻水下手?像我先前說的,那些地方不好集結,我不信你想不到這一層,你這些時日總是往凜州跑,莫非——”
穆安羽轉過身,淡淡地瞧着她。
宋霜溪略微停頓一下,還是将一件事說了出來:“發現了……東君台?羲元镯真的一點挽救餘地都沒了?”